混沌巨门依旧无声矗立，门内那翻滚的“非存在”仿佛因为刚才那微小的“空无”涟漪而略微活跃了几分，变幻的色彩更加诡异难测。空气中弥漫的湮灭气息愈发浓重，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张默近乎枯竭的平衡力场。
他强忍着灵魂与身体的双重虚弱，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两名僵立原地、不敢动弹的烛龙守卫，以及远处倒在地上、因剧痛和力量反噬而不断抽搐、失去双臂的攻坚手。这里的威胁暂时解除了，但他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代价……太大了。
不仅仅是身体的创伤和力量的消耗，更在于他与这扇“门”之间那缕危险而不稳定的“连接”。他感觉自己的“灵”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系在了那扇门上，门后那庞大、冰冷、毫无感情的“意志”（如果那能称之为意志的话），正透过这根丝线，若有若无地“注视”着他。
那不是恶意，也不是好奇，更像是一种……基于本能的“同化”吸引。仿佛他这块蕴含着“秩序”与“平衡”特质的“异物”，引起了这片终极“虚无”的某种反应。
他尝试运转“风语者”之力，想要切断或者屏蔽这种连接，却发现徒劳无功。那连接并非能量层面，更像是某种法则层面的标记，以他目前对力量的理解，根本无法撼动。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张默心中升起强烈的警兆。停留越久，他与这扇门的连接可能就越深，最终会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料。
他迈开脚步，走向那几名烛龙成员。两名守卫看着他靠近，身体抖得更厉害，眼中充满了恐惧。
“关闭所有设备，销毁所有数据。”张默的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那两名守卫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冲向那几个尚在运行的仪器平台，手忙脚乱地开始执行关闭程序，并启动了数据清除协议。仪器发出阵阵嗡鸣和过载的闪光，最终彻底沉寂下来，与混沌巨门连接的管道也自动脱离、收缩。
张默走到那名失去双臂的攻坚手面前。对方猩红的目镜已经黯淡，面甲下传出粗重而痛苦的喘息，但看向张默的眼神依旧充满了野兽般的凶狠与不甘。
“你们……到底……想从‘门’后……得到什么？”张默沉声问道。他需要更多信息，关于烛龙真正的目的，关于这扇门。
攻坚手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嘿嘿……力量……终极的力量……超越规则的力量……烛龙……将主宰一切……”
“愚蠢！”张默冷斥，“你们这是在玩火自焚！‘归墟’并非力量源泉，它是终结！它在利用你们，学习你们，最终会吞噬一切！”
“那又如何？！”攻坚手低吼，带着一种狂热的偏执，“能与这样的力量融为一体……是……荣耀！”
张默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芒，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烛龙的高层，显然已经被对力量的贪婪彻底蒙蔽了心智，甚至不惜与毁灭共舞。
他不再理会这名废人，转身走向那扇巨门。他需要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者，至少弄清楚这扇门除了作为“归墟”通道外，是否还有其他作用。
随着靠近，那扇门在他感知中变得更加庞大、更加深邃。门框上流动的混沌色彩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却又充满了令人疯狂的未知。而那缕与他灵魂相连的丝线，也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开始隐隐传递来一些……模糊的、非人的“信息”。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概念”流——关于“无”的宁静，关于“终结”的必然，关于放下一切、融入永恒的诱惑……
这些“低语”直接作用于他的意识核心，试图瓦解他的意志，消磨他的存在感。白玉碑融入的那丝秩序特性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如同定海神针，帮助他紧守心神，抵御着这种无形的侵蚀。
他站在门前，仰望着这片混沌。离开的道路在哪里？难道要原路返回，再次穿越那危机四伏的千碉之墟？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那扇一直相对“平静”的混沌巨门，突然发生了异变！
门内那翻滚的“非存在”猛地向内收缩，然后剧烈地膨胀开来！门框上流动的色彩骤然加速，变得狂暴而不稳定！一股远比之前抽取出的本源更加精纯、更加恐怖的“归墟”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从门缝中弥漫出来！
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颤，地面那灰烬般的物质如同沸水般翻腾，周围残破的远古封印光痕发出了刺耳的、仿佛即将断裂的哀鸣！
“怎么回事？！”那两名刚刚关闭设备的守卫惊恐地大叫。
倒在地上的攻坚手也挣扎着抬起头，猩红的目镜中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张默脸色骤变！在他的感知中，这扇“门”的稳定性正在急剧下降！仿佛因为刚才他引导力量造成的扰动，以及烛龙长期抽取本源的破坏，使得门上的封印进一步松动，门后的“归墟”本体，似乎……想要主动“挤”过来！
不！绝不能让它彻底降临！
几乎是本能，张默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所有“风语者”之力，混合着那丝秩序特性，化作一道凝练的、带着修复与平衡意念的光芒，射向巨门周围那些明灭不定、即将崩溃的远古封印光痕！
他试图加固封印！哪怕只是暂时的！
然而，他的力量与维系这扇巨门的远古封印相比，如同溪流之于江海，太过渺小！那光芒没入封印光痕，只是让其闪烁的速度略微减缓了一瞬，便再次以更快的频率闪烁起来，裂痕依旧在不断扩大！
门后的膨胀感越来越强，那冰冷的、抹消一切的意志仿佛已经贴在了门扉的另一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璀璨的、蕴含着磅礴生机与守护意志的青色光柱，如同跨越了时空，骤然从张默来时的方向射来，精准无比地轰击在混沌巨门之上！
光柱并非攻击，而是化作无数繁复玄奥的青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融入那些即将断裂的远古封印光痕之中！原本黯淡残破的光痕，在这股新生力量的注入下，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光芒重新变得凝实，虽然依旧布满裂痕，但崩溃的趋势被强行止住了！
巨门后那恐怖的膨胀感和喷薄欲出的气息，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暂时压制了回去，恢复了之前那种相对“平静”的翻滚状态。
空间的震颤缓缓平息。
张默愕然回头。
只见来时的黑暗之中，老祭司那瘦削而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他手中那根歪歪扭扭的木质手杖顶端，那颗浑浊的水晶正散发着与刚才光柱同源的、温和却浩瀚的光芒。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显然刚才那跨越空间的强力干预，对他消耗巨大。
“祭司大人……”张默心中震动。
老祭司没有看他，深邃的目光依旧凝重地注视着那扇被暂时稳定住的混沌巨门，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
“时间的沙漏……流逝得比老朽预想的更快。”
“‘钥匙’，你已触及核心，亦被核心所标记。”
“离开的道路，就在‘门’的倒影之中。”
“但选择……在你。”
他的话语如同谜题，却为身处绝境的张默，指出了一条可能的生路。
（第一百五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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