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贪婪的合唱团
出租屋里，烟灰缸已经满了。
叶澜没有抽烟，只是任由屏幕上那根缓慢攀爬的红色K线，像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在他的瞳孔里留下灼痕。
华星科技。
连续三周，股价累计上涨百分之三十七。
没有涨停，没有爆量，甚至连像样的回调都没有。它就像一个被精确编程的机器人，每天稳健地迈出一步，不多不少，完美得令人窒息。
这种走势，对普通散户而言，是安全感的极致体现。但在叶澜眼中，这比任何一个“天地板”都更凶险。
阳谋，无解的阳谋。
他试过用“渊”的账号，在论坛里发过一篇隐晦的分析，暗示这种“慢牛”背后可能存在的风险。
帖子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就被淹没在口水和嘲讽的海洋里。
“又来一个酸黄瓜，看不得别人赚钱？”
“我司员工李浩，持股三年，浮盈五万，请问博主，风险在哪里？”
“鉴定完毕，踏空狗的无能狂怒。”
最讽刺的是，那个叫“李浩”的Id，叶澜查过，真的是华星科技的员工。他甚至在下面回复了一张自己盈利账户的截图，那鲜红的数字，成了反驳叶-澜最有力的耳光。
叶澜删掉了帖子。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画师”那种可以被技术击倒的疯子，也不是简单的信息差。他面对的，是人性本身。
你怎么去警告一个正在狂欢的人，告诉他脚下的舞池即将塌陷？
他不会信，他只会认为你想把他挤下去，自己站到舞池中央。
就在这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系统预警：检测到目标“华星科技”内部及关联方，存在高度协同的舆论引导及市值管理行为。】
【模型推演中……】
叶澜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中央是华星科技，而无数条代表着“情绪”和“资金”的红色细线，从公司内部的一千三百多个“员工账户”中蔓延出来，连接到他们各自的社交圈、家庭圈。
【情绪传染模型启动……】
系统画面中，代表“信任”和“贪婪”的红色区域，以那个叫“李浩”的员工为中心，像病毒一样迅速扩散。他的亲戚、朋友、同学……一个个被染红，然后又成为新的传染源。
【预警结论一：庄家联盟正在构建一个以员工持股为核心的“信任同盟”，利用内部人员的“现身说法”，实现低成本、高效率的舆论控制。】
【预警结论二：根据对“海晏资本”及华星科技高管关联账户的资金流向初步分析，存在隐秘的利益输送通道。员工持股计划的拉升，只是为了掩盖其最终的高位套现。】
【预警结论三：解锁日当天，当市场情绪达到顶点，预计将有超过三十亿的散户资金追高买入。届时，庄家联盟与公司高管将通过大宗交易及二级市场抛售，完成收割。预计股价将在三个交易日内，下跌超过百分之五十。】
系统沙盘的最后，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绿色。无数刚刚冲进去的散户，被瞬间套牢在山顶，哀鸿遍野。
叶澜关掉了系统预警。
他不需要系统告诉他结局有多惨烈，他只想知道，这台完美运转的绞肉机，它的裂痕在哪里。
……
一家高档的音乐餐厅里，气氛热烈。
程序员李浩，今天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浩哥，你可真是神了！我听你的，上周买了十万块华星，现在已经赚了两万了！”一个大学同学满脸红光，举着酒杯敬他。
“嫂子，你可得看好浩哥，这哪是程序员啊，这简直是咱们同学里的巴菲特啊！”另一个女同学娇笑着打趣。
李浩的妻子坐在旁边，脸上笑开了花，不停地给丈夫夹菜，眼神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李浩矜持地摆了摆手，但嘴角的笑意却出卖了他内心的得意。
“运气，都是运气。”他端起酒杯，和众人碰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公司这次，是真的要搞大事。那个海晏资本你们知道吧？背景深得很，这次合作的人工智能项目，是国家扶持的，后面的利好，还多着呢。”
他把从股吧和各种“内部消息群”里看到的东西，添油加醋地组织了一下，说得自己都信了。
“浩哥，那……那现在还能进吗？我刚卖了房，手里有点闲钱。”一个关系比较近的朋友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
李浩看了一眼手机上已经突破六位数的浮盈，豪气干云地一挥手：“怕什么！我跟你们说，解锁日之前，这股价绝对下不来！我们董事长说了，这是所有华星人的财富盛宴！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星辰大海！”
众人轰然叫好，纷纷举杯。
贪婪，在酒精和不断上涨的股价催化下，汇成了一支高亢激昂的合唱团。
而李浩，就是这支合唱团的领唱。
他没有意识到，当他把身边最后一个朋友也拉进这场“盛宴”时，他和他的朋友们，就已经从“座上宾”，变成了摆上餐桌的“菜肴”。
……
叶澜的眼睛布满血丝。
他调动了系统几乎所有的运算能力，对华星科技，以及那个神秘的“海晏资本”，进行着地毯式的扫描。
他像一个最偏执的侦探，不放过任何一条公告的细枝末节，不放过任何一次股东名册的微小变化，不放过任何一个高管在公开场合说过的每一句话。
然而，一切都太干净了。
“算盘”的布局，就像他的代号一样，精准、严密，找不到一丝破绽。账目是平的，交易是合规的，信息披露无懈可击。
这是一个找不到凶器的完美犯罪现场。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华星科技的解锁日，只剩下最后二十天。股价已经上涨了近百分之六十，市场的狂热情绪正在被点燃，越来越多的散户开始追逐这只“慢牛妖股”。
叶澜甚至能感觉到，“算盘”就在暗处，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看着他徒劳无功的挣扎。
就在叶澜几乎要放弃，准备动用最极端、最冒险的手段时，系统的一条提示，像一道微弱的电火花，在他即将熄灭的思绪中亮起。
【信息交叉比对异常提示：目标“钱振明”（华星科技董事长），其配偶“周静”，于四十五天前，将其名下一家个人独资的“静语茶室”，转让给自然人“孙海萍”。】
这则信息，淹没在海量的数据中，毫不起眼。一家茶室的转让，能说明什么？
叶-澜的直觉却告诉他，有问题。
“系统，深度挖掘‘孙海萍’的所有社会关系及商业关联！”
【指令收到，开始进行全网数据关联……】
几秒钟后，一张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网，在叶澜眼前展开。
孙海萍，女，四十八岁，无固定职业，名下无任何公司，银行流水平平无奇。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但是，在这张关系网的边缘，一个名字，让叶澜的瞳孔骤然收缩。
孙海萍的弟弟，叫孙海。
而这个孙海，正是“海晏资本”投资部的一名基金经理。
线，断了。
姐弟关系，并不能直接证明什么。一次看似平常的茶室转让，也无法构成利益输送的证据。
叶澜的拳头，不甘地攥紧。
难道，“算盘”真的算无遗策？
他不信。
“系统！”叶澜的声音有些沙哑，“以‘静语茶室’为中心，调取其过去三年所有的工商、税务、对公账户流水、水电燃气数据！我要它的一切！”
这是一个疯狂的指令，需要渗透进无数个加密的数据库。
【指令确认。正在突破数据壁垒……预计需要三分钟。】
漫长的三分钟。
叶澜死死地盯着屏幕，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终于，数据流停止了滚动。一份关于“静语茶室”的详尽报告，呈现在他眼前。
茶室的经营情况，平平无奇，甚至略有亏损。
但报告的最后一行，一行被系统用红色高亮标记出来的流水记录，让叶澜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异常流水记录：十八个月前，该茶室对公账户，收到一笔来自“沪市第一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装修工程款，金额：叁佰万元整。摘要：办公楼内部精装修。】
叶澜的手指，在“沪市第一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这几个字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一个让他全身血液都开始沸腾的秘密，浮出了水面。
这家建筑公司，正是庄家联盟核心成员之一，“算盘”名下最重要的一家实体企业！
ps：一个茶室，一个基金经理，一家建筑公司，叶澜能将这三条线索串联成一把刺向庄家联盟的利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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