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先杀了谁?”
萧夜澜的声音,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缓慢地、一寸寸地割着洞房内凝固的空气。
这个问题,不是疑问,而是一份战书。
柳惊鸿没有回答。
她只是看着他,那双在将军府内被认为空洞无神的眼睛,此刻像是被擦去了所有尘埃的黑曜石,清澈、冰冷,倒映着跳跃的烛火,也倒映着他脸上那副疯狂而愉悦的表情。
腕骨上传来的剧痛,如同有生命的毒藤,一圈圈地收紧,试图钻进骨髓,搅乱她的心神。但那疼痛对她而言,不过是背景里一道持续不断的杂音。她的全部心神,都汇聚成了一道无形的探针,穿透他的皮肉,刺向他灵魂的深处。
评估错误。
这是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她预估了他隐藏实力,却低估了他隐藏的程度。这股力量,不是一个常年坐在轮椅上的人通过秘密锻炼就能拥有的,这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仿佛与生俱来的野蛮与暴戾。他不是伪装成病猫的猛虎,他是一头被囚禁在牢笼里,以残疾为食,将痛苦化作力量的恶龙。
而她,刚刚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恶龙的逆鳞。
真有趣。
这个念头浮现时,柳惊鸿自己都感到了一丝意外。她以为自己早已对这种生死一线的刺激感到麻木,但身体里某个沉寂许久的角落,却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重新燃起了火星。那是属于顶尖猎食者棋逢对手时的兴奋。
时间仿佛在两人之间被无限拉长。
烛火在他们的瞳孔中摇曳,跳动。
萧夜澜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找到了新玩具的残忍与期待。他像个得到了世间最精巧杀人机关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拆解、研究,看看它究竟能发出怎样悦耳的悲鸣。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滑到她的鼻梁,再到她紧抿的唇。他在审视,在评估,像屠夫在端详即将下刀的牲口,计算着从何处下手,才能获得最大的乐趣。
柳惊鸿的眼神,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露骨的审视,没有在她平静的潭面上激起一丝涟d荡。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解剖师,在观察一个极其罕见的、活生生的研究样本。他的肌肉线条,他呼吸的频率,他瞳孔收缩的幅度,他指尖的温度……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脑中被迅速拆解、分析,转化为最原始的数据。
这是一场无声的交锋。
他在用眼神问:你够不够资格,做我的对手?
她在用眼神答:你够不够资格,做我的猎物?
没有火花四溅,只有冰与火的极致对撞,在无形的空间里互相侵蚀、湮灭。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滚烫,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声的对峙点燃。
终于,柳惊鸿动了。
她没有去挣扎那只被钳制的手腕,因为她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哨的技巧都是徒劳的炫耀。她只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慢条斯理地,拂开了额前一缕散落的碎发。
这个动作,轻缓、优雅,甚至带着几分闺阁女子独有的闲适。
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这个动作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荒谬的、令人心悸的镇定。
仿佛被他攥住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一截无关紧要的枯枝。
萧夜澜眼中的狂热,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他预想过她的反应,可能是惊恐,可能是愤怒,也可能是更激烈的反抗。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种近乎漠视的平静。
她不怕他。
这个认知,让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下意识地又加重了一分。骨节错位的“咯吱”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细微可闻。
柳惊鸿的身体因为剧痛而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但她的声音,却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殿下。”
她开口了,声音不高,清清冷冷,像玉石相击。
“游戏还没开局,就用尽全力,是怕输吗?”
她的语气里没有嘲讽,没有挑衅,只是一种纯粹的、仿佛在陈述事实的平淡。
然而,就是这份平淡,像一根最尖锐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他用力量与疯狂堆砌起来的强大气场。
怕输?
这两个字,让萧夜澜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萧夜澜,会怕?
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字。
空气停滞了三秒。
“哈……”
一声低沉沙哑的笑,从萧夜澜的喉咙深处滚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开始大笑,起初是压抑的低笑,而后是无法抑制的、畅快淋漓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宇内回荡,震得烛火疯狂摇晃,墙壁上那些兵器的影子仿佛都活了过来,跟着他一起群魔乱舞。
他笑得整个身体都在轮椅上颤抖,那张俊美病态的脸上,因为过度兴奋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那些试图靠近他的人,要么是蠢货,要么是懦夫。前者让他觉得无趣,后者让他感到恶心。他就像一个站在山巅的疯子,孤独地玩着自己的游戏,却找不到一个能看懂规则的同伴。
直到今天。
直到眼前这个女人,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恶毒的话。
她不是在挑衅他,她是在理解他。
她看穿了他所有暴戾与残忍的伪装下,那份唯恐游戏不够尽兴的急切。
笑声戛然而止。
萧夜澜抬起眼,眼底的疯狂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玩味。
“王妃说得对。”
他松开了手。
那股禁锢着柳惊鸿的、几乎要将她腕骨捏碎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
柳惊鸿收回自己的手,垂眸看了一眼。皓白的手腕上,五道清晰的指印已经变成了狰狞的青紫色,一圈一圈,像一道残酷的烙印,丑陋,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妖冶。
她没有揉,也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用指腹轻轻地、近乎爱抚地,在那片淤青上滑过。
那感觉,不像是在触碰伤口,更像是在确认一件刚刚到手的、独一无二的战利品。
这个动作,让萧夜澜的瞳孔再次收缩。
他看着她,终于,第一次将她从一个“有趣的玩具”,提升到了一个“平等的对手”的位置。
“是本王心急了。”他靠回轮椅的椅背,整个人放松下来,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爆发出恐怖力量的人不是他。他恢复了那副慵懒而病弱的姿态,只是眼中的光,再也无法掩饰。
“毕竟,能陪本王玩这个游戏的人,太少了。”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那张铺着厚厚锦垫的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妃,请坐。”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嘶哑,却多了一丝奇异的、仿佛带着钩子的磁性。
“今夜,还很长。”
柳惊鸿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我们的游戏……”他顿了顿,唇角重新勾起那抹嗜血的弧度,一字一句地补充完整,“可以,慢慢玩。”
洞房之内,红烛滴泪。
杀局已布,棋子归位。
而这场以性命为赌注的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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