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绿萼的担忧,对王妃的忠诚
绿萼觉得自己快不认识京城了。
或者说,自从王妃迷上“画画”,她就觉得自己活在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
前几日,她跑遍了东街的香料铺子,不是买熏香,而是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硫磺和硝石。掌柜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准备在家炼丹的疯子。她只能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是王妃嫌弃市面上的颜料颜色不够鲜亮,要自己配“秘方”。
昨日,她又去了西城的杂货巷,寻那些最便宜、气味最冲的鱼油和桐油。提着那两罐油回府时,一路上的野狗都跟在她身后摇尾巴,那味道熏得她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可王妃拿到手,却如获至宝,说这才是“古朴的韵味”。
今天,她又领了个新差事。王妃嫌澄心堂纸太新,没有“岁月感”,让她去寻那些压箱底的陈年旧纸,最好是泛黄、发脆,带点霉点的那种。她好不容易在一家旧书铺的库房里,花高价买了一沓据说是前朝一位落魄书生遗留下来的草纸,宝贝似的捧回来。
惊鸿院,已经彻底沦为了王妃的“画室”。
只是这画室,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一进院门,一股混合着桐油、鱼腥、墨香和不知名粉尘的刺鼻气味就扑面而来。院子里,石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有的装着黄色的粉末,有的盛着黑色的油膏,还有的泡着一些干枯的草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不是王府别院,而是哪个江湖术士的炼药工坊。
绿萼绕开一地狼藉,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屋内的景象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柳惊鸿正蹲在地上,面前摊着一张巨大的油布。她将一堆黄色的粉末倒在石臼里,拿起一根石杵,正一下一下地用力捣着。那粉末,正是绿萼千辛万苦寻来的“上等藤黄”——硫磺。
她捣得很专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上,眼神里没有半点“艺术创作”的陶醉,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冷静。石杵与石臼碰撞,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每一下,都像是砸在绿萼的心尖上。
“王妃……”绿萼的声音有些发干。
柳惊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
“您要的旧纸,奴婢寻来了。”绿萼将怀里的草纸放在稍微干净些的桌角。
“放那儿吧。”柳惊鸿依旧没看她,只是抱怨了一句,“这东西也太粗了,一点都不细腻,怎么画得出本王妃想要的飘逸感。”
绿萼看着她脚边那些瓶瓶罐罐,看着她捣弄着那些闻起来就呛人的“颜料”,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恐惧,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
王妃不是在学画画。
绿萼不知道王妃在做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那是一件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比去青楼听曲儿危险一百倍,比在尚书府的宴会上出言不逊危险一千倍。
这些天,王妃白日里把自己关在屋里,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到了晚上,又会在纸上画一些她完全看不懂的线条和方块。她不再看话本子,不再睡懒觉,整个人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紧绷着,散发出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锋利气息。
她那个“为爱痴狂”的借口,骗得过王府的下人,却骗不过日夜跟在她身边的绿萼。
绿萼的嘴唇哆嗦了几下,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往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终于让柳惊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缓缓抬起头,沾着黄色粉末的脸上,一双眸子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你这是做什么?”
“王妃,”绿萼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奴婢愚钝,不知道您要做什么。奴婢也不敢问。”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奴婢只求您,无论您要做什么,都不要丢下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跟着您。若是……若是有什么万一,奴婢愿意替您去死。”
替你去死。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了柳惊鸿的心上。
她愣住了。
作为特工“幽灵”,她听过无数种效忠。有基于利益的交换,有迫于权势的屈服,有出于恐惧的顺从。那些“忠诚”,都明码标价,可以计算,可以利用。
可眼前这个小丫头,这个胆小如鼠,看见蟑螂都会尖叫的绿萼,却跪在她面前,用最朴素、最笨拙的方式,递上了一颗不掺任何杂质的真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准备好了一起去死。
这是一种柳惊鸿从未接触过,也无法理解的情感。
它不在她的任何一本行为准则手册里,也无法用任何逻辑去分析。
它就像一束不讲道理的阳光,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她心房那厚重的、由冰冷和理智筑成的壁垒,带来了一丝陌生的、滚烫的暖意。
柳惊鸿看着跪在地上、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的绿萼,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堵。
她想开口,想像往常一样,用一句刻薄的嘲讽来掩饰自己瞬间的失态。
“你这条小命值几个钱,也配替本王妃去死?”
可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绿萼面前,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许久没有做过这样亲近的举动。
绿萼抬起头,满脸泪痕,茫然地看着她。
柳惊鸿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有些不听使唤。最后,她只是伸出手,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绿萼的脸,动作粗鲁,却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哭什么,把本王妃的地都弄脏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那股惯有的娇纵蛮横弱了下去,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真实。
“起来吧,本王妃只是在研制一种新的画法,瞧你那点出息。”
她转过身,背对着绿萼,看着窗外,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懒散。
“本王妃要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替。你只要……好好待着就行了。”
好好待着。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绿萼愣在原地,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柳惊鸿没有再理会她,心中那股陌生的暖流和烦躁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心绪不宁。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将这种失控的情绪压下去。特工,不能有弱点。而情感,是这个世界上最致命的弱点。
就在她极力平复心绪,准备重新投入到那冰冷的计划中时,耳廓忽然微微一动。
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衣袂摩擦声,从院墙外一闪而过。
声音很轻,很远,但对于受过极限听力训练的柳惊鸿来说,却清晰如在耳畔。
是王府的暗卫。
是萧夜澜的人。
柳惊鸿的身体瞬间绷紧,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暖意,被骤然袭来的寒意彻底浇灭。
她猛地回头,目光如电,射向绿萼。
“刚才的话,还有谁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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