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晓说出“他自己,已经送上门来了”那句话时,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那不是一句简单的陈述,而是一份提前写好的判决书。
马建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办公室里,而是站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边缘。他看向林舟,眼神里充满了询问和惊恐:这第三把火,是不是烧得太旺了,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
林舟却只是平静地看着苏晓,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铸剑师,欣赏着自己刚刚淬火成型的宝剑。他知道,这把剑已经有了自己的灵魂,而这灵魂,名为复仇。
“很好。”林舟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评价,却胜过千言万语。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已经完全愣住的马建国和李瑞,“从现在开始,到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结果。”
“不可能!”马建国几乎是脱口而出,“林组长,一天时间?李瑞这份报告,没个三五天的数据建模,根本出不来!我这边,七个部门,八张嘴,个个都是人精,一天时间能联系上一半都算烧高香了!还有苏晓……咳,苏晓这个,廉政内控,这玩意儿比写报告还复杂,得抠字眼,得想得密不透风,一天怎么可能?”
这确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任何一项,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让一个经验丰富的团队忙上一个星期。
林舟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今天下午五点,在这里开会,汇总成果。谁完不成,就自己解释原因。”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拿起一份文件,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部署,只是随代了一句“记得关窗”而已。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马建国张着嘴,想再争辩几句,却发现林舟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妈的……”马建国低声骂了一句,他感觉自己上了贼船,而且是一艘连夜就要横渡太平洋的贼船。
然而,最先打破僵局的,却是李瑞。
这个沉迷炒股的“摸鱼王”,此刻双眼放光,一把抢过马建国手里的纸和笔,嘴里念念有词:“不对,不对!组长的思路是对的!时间!时间就是最大的成本!这是典型的抢权行情,必须在空头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拉升,形成技术性突破,才能锁定胜局!晚一天,变数就多一倍!老马,你懂个屁的K线图!”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画出一条陡峭的上升曲线,然后在顶端画了一个圈,“看到没?这就是我们的目标!今天下午五点,就是涨停板!”
说完,他抱着那份关于东南亚锡矿的报告,一头扎回了自己的角落,整个人进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事事的办公室职员,而是一个即将与整个华尔街对赌的顶级操盘手。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嘴里不断蹦出各种术语:“该死,地缘政治风险溢价被低估了……印尼那边的工会还在闹罢工,这是隐藏的利好……不对,要考虑美元加息预期……空头陷阱!这绝对是个空头陷阱!”
马建国被他这副样子搞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看疯魔的李瑞,又看看平静如水的林舟,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整理旧档案、浑身散发着寒气的苏晓。他突然觉得自己再不干点什么,就成了这个“奇葩团队”里唯一的废物。
“我操!”老马一咬牙,一跺脚,也豁出去了。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拿出了自己纵横江湖几十年、早已束之高阁的看家本领。
“喂?老钱啊?我,老马!……哎,最近怎么样?你那老寒腿好点没?我跟你说,我搞到一张方子,专治这个,是一个老首长传下来的,回头给你送去……对,对,小事一桩。哎,对了,跟你打听个事儿……”
挂了电话,他立刻拨通下一个。
“喂?是小孙吧?我是你马叔啊!……哎哟,你小子行啊,听说快提副处了?不错不错,有你爸当年的风范!什么时候有空,叫上你爸,咱们老哥几个聚聚……哦,对了,马叔这儿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小忙,对,就是你们去年搞的那个城市交通规划的补充数据,内部版,对,就是不对外公开那个……”
整个上午,马建国就像一个八爪章鱼,电话打得滚烫。他时而循循善诱,时而倚老卖老,时而画饼许诺,时而又旁敲侧击。他那张珍藏了几十年的关系网,在今天,被他以一种近乎于竭泽而渔的方式,疯狂地动用了起来。办公室里,只听见他一会儿“老哥哥”,一会儿“好兄弟”,一会儿又“大侄子”,称呼变幻莫测,语气真挚诚恳,听得一旁的李瑞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好几眼,眼神里充满了对“庄家控盘”手段的敬佩。
而办公室的另一端,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苏晓的世界。
她将那个名为“绿岛园”的档案盒放在左手边,将林舟给她的《c方案初步构想》放在右手边。
左边,是地狱。右边,是人间。
她要做的,就是在两者之间,建起一道无法逾越的墙。
她的工作方式,和马建国的热火朝天、李瑞的癫狂投入都不同。她安静得可怕,像一个最精密的仪器。她一页一页地翻阅着“绿岛园”的卷宗,每看到一个当时被周平利用的财务漏洞、一个被钻了空子的审批程序、一个被模糊处理的责任界定,她都会停下来,然后在右边的c方案框架上,用红笔,设计出一套相应的“反制措施”。
“绿岛园”的资金,是通过虚报工程款流出的。苏晓便在c方案的内控体系里,加入了“项目资金三方共管、大额支出双人复核、工程进度与拨款额度强制挂钩”的条款。
“绿岛园”的责任人,是通过“集体决策”的幌子来逃避追责的。苏晓便设计了一套“决策流程全程留痕、关键节点责任到人、终身追责”的机制。
“绿岛园”的举报人,也就是她自己,是被人从内部背刺的。她便在廉政监督部分,用最严厉的措辞,写下了一份堪称“变态”的《保密条例》和《吹哨人保护法案》,其中甚至规定,任何泄露监督信息的行为,都将被直接移送司法机关。
她写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恨意。她堵上的每一个漏洞,都曾是刺伤过她的利刃。她不是在写一份枯燥的制度文件,她是在用自己的鲜血和屈辱,浇筑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下午四点五十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第一个走进来的是马建国。他满脸通红,脚步虚浮,像是刚打完一场恶仗,衬衫的领口都敞开了,手里却紧紧抱着一摞厚薄不一的文件。“齐了!”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拍,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七个部门,一份没少!他娘的,我这辈子的脸,今天一天就丢光了!”
紧接着,李瑞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他缓缓站起身,扶了扶眼镜,眼神里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疲惫和兴奋。他将一份打印出来的、足有十几页的报告,轻轻放在了林舟的桌上。“组长,报告出来了。结论是,未来三个月,锡矿价格将先抑后扬,在七月中旬触底,然后暴力拉升,涨幅预计超过百分之四十。我已经把所有的支撑数据和逻辑模型都写在里面了,包括几个关键的时间节点和可能引发波动的黑天鹅事件。这份报告,拿到任何一家顶级券商,都能当内参用。”
最后,是苏晓。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份重新装订好的、明显厚了许多的文件,放在了林舟的面前。封面上,《关于c方案廉-政监督与风险内控体系(草案)》的标题下,多了一行小字——拟稿人:苏晓。
林舟拿起三份成果。
马建国的人脉网,精准、高效,拿回来的全都是最核心的内部资料。
李瑞的预测报告,逻辑缜密,眼光毒辣,其深度甚至超出了林舟用沙盘推演时看到的模糊结果。
而苏晓的内控方案,则让林舟都感到一丝心惊。那已经不是一份方案了,那是一张天罗地网,细致到令人发指,严苛到不近人情。任何想在这三百亿的项目里捞一笔油水的人,在这份方案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奇葩团队,在组建的第一天,就完成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林舟看着眼前这三个状态各异、却都透着一股精气神的组员,嘴角逸出一丝笑意。
“辛苦了。”他缓缓开口,“今天,我们打赢了第一仗。早点下班,都回去好好休息。”
然而,就在小组办公室里洋溢着一种胜利的喜悦时,综合规划处的处长办公室里,王海涛正铁青着脸,听着心腹的汇报。
“……那个李瑞,跟疯了一样算了一天。马建国那老东西,电话打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在联系谁。苏晓……苏晓更是把三年前那个破案子又翻出来了……”
王海涛越听,心越沉。他本以为自己给林舟塞了三个废物,是给他使绊子,却没想到,这三个废物,在林舟手底下,竟然全都活了过来!
一种巨大的、不受控制的恐惧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绝不能让林舟那份c方案的正式报告,顺利地交到孙主任手里。
他猛地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阴冷得像是能挤出水来。
“是我。想办法,今天晚上之前,我必须拿到他们小组那份c方案的全部核心数据。用什么方法,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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