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残阳最后一缕余晖掠过长春宫的飞檐翘角,悄然隐入黛色天幕。宫人们早已掌上烛火,鎏金铜灯里的烛芯被拨得清亮,暖黄的光晕透过薄纱灯罩,洒在金砖地面上,映出层层叠叠的光影,连殿柱上缠绕的盘龙浮雕,都添了几分柔和。可这份静谧,却压不住富察琅嬅心头的惊涛骇浪。
她端坐于梳妆台前,指尖捏着一本摊开的脉案,宣纸上“玫常在、仪贵人胎象不稳,皆因体内残留朱砂毒素”的字迹,像淬了冰的针,每一个字都扎得她心口发紧。一旁还放着两对碳灰,是从永和宫玫常在和启祥宫仪贵人先前住的偏殿寻来的,经太医院验过,都藏着微量朱砂——那东西性寒有毒,寻常入药需严格控制剂量,若长期吸入体内,足以让胎气溃散。
富察琅嬅深吸一口气,将脉案和证据小心收起来,起身时,绣着缠枝莲纹的锦缎宫鞋踩过地毯,无声无息,可她的步伐却比往日急促了几分。殿外阶前的晚香玉开得正盛,清雅的香气随着晚风飘进殿内,却丝毫冲不散她眉间的凝重。她穿过白玉栏杆围合的庭院,廊下挂着的宫灯在风中轻轻晃动,光影摇曳间,她只觉得后宫的夜色,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寒意。
“皇上,臣妾有要事启奏。”暖阁内,弘历正伏案批阅奏折,明黄色龙袍的下摆垂落在描金椅边,墨色朱笔悬在指间,纸上已落下几处遒劲的朱批。富察琅嬅依着规矩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连平日里温婉的语调,都多了几分颤抖。
弘历抬眸,见她神色慌张,身后的莲心还拿着些东西,便放下朱笔,指腹揉了揉眉心:“皇后今日怎的这般匆忙?可是后宫出了什么事?”他深知富察琅嬅素来沉稳,若不是天大的事,绝不会如此失态。
富察琅嬅起身,让莲心将东西递到弘历面前,宫人连忙上前接过,递到弘历面前。她才缓缓开口:“皇上,臣妾近日总觉玫常在与仪贵人失子之事蹊跷,便让人暗中查了她们往日吃穿日用,方才太医院送来结果——这两人的炭灰里,都藏着朱砂,且剂量远超寻常入药之数。”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朱砂性寒有毒,长期使用,足以伤及胎气。她们的孩子,恐怕是被人用朱砂害没的!”
弘历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温和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他伸手拿起脉案,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猛地,他将脉案拍在案上,墨汁被震得溅出几滴,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上,格外刺眼:“岂有此理!竟敢用朱砂害朕的孩子,是活腻了不成?”
他转头看向侍立在旁的李玉,声音冷得像冬日的寒冰:“李玉,你立刻去内务府查朱砂取用记录,近三个月内,每一笔领用都要查清楚——是谁领的、哪个宫苑用的、用来做什么,半点都不能含糊!若有遗漏,仔细你的皮!”
“嗻!”李玉吓得连忙躬身应下,额角瞬间冒出薄汗,不敢有片刻耽搁,转身快步出了暖阁,衣摆带起一阵风,连廊下的宫灯都被吹得晃了晃。
弘历又看向一旁的茂倩,语气依旧严厉:“茂倩,你带二十个得力人手,去各宫搜查!重点查永和宫、启祥宫是否还有朱砂的痕迹,其他各宫的妆奁、抽屉、药箱这些隐蔽的地方是否有人私藏朱砂,务必找出私私藏的人,一处都不能放过!”
“奴才遵旨!”茂倩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脚步声在长廊里渐渐远去。
弘历和富察琅嬅一起去了长春宫里等消息。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烛火跳动间,弘历的脸色依旧阴沉。富察琅嬅站在一旁,轻声道:“皇上,玫常在与仪贵人无辜失子,有人对她们下此狠手,可见后宫之中,藏着心思歹毒之人。今日若不查清楚,日后恐怕还会有人受害。”
弘历点点头,起身在殿里踱了几步,目光沉凝:“此事绝不能姑息。若查不出真凶,朕如何对得起枉死的孩子?如何安后宫人心?”他停下脚步,看向富察琅嬅,“你已让人通知各宫主子来长春宫了?”
“回皇上,臣妾已让人去传了。”富察琅嬅回道,“让她们都来做个见证,一来免得日后生出流言,二来也能看看,谁在此时心虚。”
弘历刚要开口,外面便传来宫人的通报:“太后驾到——”
两人连忙起身相迎,只见太后身着深紫色绣团龙纹的褙子,外罩一件素色披风,由宫女搀扶着走进来。她的脸色带着几分忧色,刚坐下便问道:“哀家听说你在查朱砂?可是与蕊姬和仪贵人失子有关?”
“皇额娘消息灵通。”弘历上前扶着太后的手臂,语气凝重,“方才皇后查出,她们二人的药渣里藏着朱砂,孩子恐怕是被人害的。儿子已让人去查记录、搜各宫了。”
太后闻言,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哀家就说这事儿不对劲。玫常在性子直,仪贵人胆小,怎会平白无故失子?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今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这后宫,就真要乱了。”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后宫众人陆续赶到。高曦月穿着一身水绿色宫装,头戴点翠珠钗,耳坠上的珍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袅袅娜娜地走进来,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甄嬛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今日这局,本就是她与金玉妍联手设下的,就等着看甄嬛栽跟头。
甄嬛则身着素色暗纹旗袍,头上只插了一支羊脂玉簪,素净得如同月下寒梅。她走进暖阁时,目光先落在案上的锦盒上,见富察琅嬅神色凝重,心中便已了然大半。待她站定,目光缓缓扫过高曦月与金玉妍:高曦月眼神闪烁,藏着几分得意;金玉妍则端着一盏茶,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甄嬛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淡然,仿佛对眼前的阵仗毫不在意。
不多时,李玉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回来了,额角的汗湿了鬓发,他快步走进暖阁,跪下回话:“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内务府的朱砂取用记录奴才都查遍了!近三个月内,只有长春宫、永和宫和钟粹宫取用过。”
“细说。”弘历的声音依旧冰冷。
“回皇上,长春宫是上月皇后娘娘偶感风寒,太医开的药方里需用朱砂入药,取了三钱,用量与药方完全对得上;永和宫是玫常在有孕后心绪不宁,太医建议用少量朱砂安神,取了两钱,也有药方为证;钟粹宫是陈答应学工笔绘画,需用朱砂调颜料,取了五钱,奴才去看过她的画具,确实有朱砂痕迹。”李玉一一禀报,条理清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宫苑领用朱砂的记录。”
富察琅嬅眉头皱得更紧:“既然领用记录都对得上,那害玫常在与仪贵人的朱砂,又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有人绕过内务府,私自弄来的?”
“定是如此。”弘历沉声道,“看来这背后之人,早有预谋,连领用记录都做得天衣无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茂倩和莲心带着几个宫人走进来,莲心手中还捧着一个白色的纸包,纸包边角沾着些许红色粉末。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奴才带人搜查了各宫,其他宫苑都没有发现异常,只在延禧宫娴妃娘娘的妆台屉子里,找到了这个纸包。”茂倩躬身回话,语气恭敬,却有意无意地看了甄嬛一眼。
话音刚落,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甄嬛身上——惊讶、疑惑、探究,还有几分看好戏的眼神,交织在一起。高曦月更是激动得差点站起身,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她向前迈了一步,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哟,娴妃,真没想到啊,私藏朱砂的人竟然是你!你藏着这东西,是想再害了谁?还是说,玫常在和仪贵人的孩子,就是你用朱砂害没的?”
甄嬛抬眸,冷冷地看向高曦月,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锐利:“贵妃娘娘这话,可就说得太满了。本宫的妆台屉子里出现朱砂,就一定是本宫藏的?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想栽赃陷害本宫呢?”
“栽赃陷害?”高曦月冷笑一声,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目光直视着甄嬛,“娴妃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茂倩她们是当着延禧宫宫人的面,从你的妆台里搜出来的,难不成还是别人撬开你的妆台放进去的?再说了,你说有人栽赃,那你倒说说,是谁会栽赃你?你可有证据?”
“证据?”甄嬛微微挑眉,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扫过高曦月,“前几日本宫与贵妃娘娘在御花园偶遇,贵妃还特意问起本宫的妆台里放了些什么,又说延禧宫的宫人做事毛躁,怕丢了东西。如今本宫的妆台里就搜出了朱砂,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要说谁有机会接近本宫的妆台,贵妃身边的人,恐怕比本宫还清楚吧?”
高曦月被甄嬛说得一噎,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强装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你……你胡说八道!本宫不过是随口关心一句,你竟然还想倒打一耙!娴妃,你别以为你平日里装得温婉,就能掩盖你歹毒的心思!”
“是不是胡说八道,皇上自有判断。”甄嬛不再看高曦月,转而看向弘历,屈膝行礼,“皇上,臣妾从未私藏过朱砂,贵妃娘娘说臣妾用朱砂害人,臣妾更从未做过。若臣妾真要害人,岂会将朱砂放在妆台里,等着被人搜出来?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设计,想让臣妾身败名裂,好掩盖自己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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