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泽,唯有重华宫灯火通明,如白昼般璀璨。宫门前高悬的大红灯笼缀满了鎏金流苏,随风轻晃,将朱红的宫墙映得暖意融融。庭院中遍植着盛开的桂树,细碎的金蕊簌簌飘落,混着殿内飘出的酒香与佳肴香气,在夜色中弥漫开来,衬得这场满月宴愈发隆重非凡。
殿内早已布置得富丽堂皇。明黄的锦缎铺就的桌案沿着殿墙依次排开,案上摆满了精致的玉制餐具与银质酒壶,每一件都流光溢彩。御座两侧分别设了宗亲与重臣的席位,靠近殿门的一侧则留予后宫妃嫔,最末的角落处,玉氏使臣正端坐其上,神色拘谨地打量着殿内的陈设,与周遭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后宫妃嫔们已早早等候在此。娴贵妃甄嬛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折枝兰纹的常服,端坐于妃嫔席位的首位,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正与身旁的愉妃低声说着话,语气从容淡然。她周身散发的沉静气质,让周遭的喧嚣都仿佛淡了几分。
嘉妃金玉妍就坐在甄嬛身侧不远处,一身石青色绣银丝牡丹的旗装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只是那精心描画的眉眼间,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锐利。她身旁坐着一位身着玉氏传统服饰的女子,深蓝色的锦袍上绣着繁复的银线云纹,头上梳着玉氏特有的发髻,鬓边插着简单的银饰,脸上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只露出一双清澈却带着几分局促的眼眸——正是入宫不久、在景阳宫学规矩的玉氏贡女闵恩静。
金玉妍的目光扫过殿内忙碌的宫人,最终落在闵恩静身上,见她正紧张地攥着衣角,不由得轻嗤一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坐直了,这般小家子气,若是失了仪态,丢的可是我们玉氏的脸面。”
闵恩静身子一僵,连忙挺直脊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殿门方向,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今日特意换上了玉氏最精致的传统服饰,即便被要求蒙上面纱,也想着能在这场盛大的晚宴上,引起皇上的注意。
此时,宗亲与朝臣们也已陆续入席。宗亲们大多身着蟒袍,彼此寒暄谈笑,气氛热烈;重臣们则相对沉稳,偶尔低声议论着朝堂之事,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妃嫔席位与玉氏使臣所在的方向。玉氏使臣朴元植与金成焕端坐席上,双手放在膝上,神色恭敬,不敢有丝毫懈怠,白日里养心殿的威慑仍在心头萦绕,让他们不敢有半分轻举妄动。
“皇上驾到——令妃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总管李玉尖细而响亮的通传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起身,垂首肃立,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投向殿门。
弘历身着明黄色龙袍,身姿挺拔,面容威严,却在看向身侧女子时,眼神柔和了几分。他身旁的令妃魏嬿婉,身着一袭杏黄色绣鸾鸟衔枝纹样的妃位朝服,领口与袖口缀着圆润的东珠,鬓边斜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流光溢彩间,愈发显得容光焕发。她怀中抱着一个襁褓,里面正是十一阿哥永璐,孩子睡得安稳,小脸红扑扑的,衬得魏嬿婉眉眼间满是温柔的母性光辉。另一侧的乳母则抱着七公主璟妧,公主身上穿着绣满凤纹的小袄,偶尔发出一声软糯的咿呀声,引得众人目光愈发柔和。
魏嬿婉随着弘历缓步走入殿内,步履从容,脸上带着得体而温婉的笑容,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将妃位的端庄与母亲的慈爱完美融合。她的出现,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无论是宗亲、重臣,还是后宫妃嫔,目光都牢牢地锁在她身上,有艳羡,有敬畏,也有暗藏的嫉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令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齐跪地行礼,声音震彻殿宇。
“平身吧。”弘历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却又难掩几分喜悦,“今日是朕的十一阿哥与七公主满月之喜,不必多礼,都入座吧。”
众人谢恩起身,依次回到自己的席位。魏嬿婉随弘历走到御座旁的特设席位坐下,将怀中的永璐小心翼翼地交给身旁的乳母,动作轻柔,眼神中满是宠溺。
片刻后,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步入殿内,一身深紫色绣团寿纹的礼服,气场雍容华贵。众人再次起身行礼,待太后入座后,晚宴才正式拉开序幕。
御膳房的宫人源源不断地将佳肴端上桌案,水陆八珍,琳琅满目,琼浆玉液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大殿。乐师们在殿角演奏起欢快的乐曲,丝竹之声悠扬婉转,为晚宴增添了几分喜庆。
宗亲们率先起身,端着酒杯向弘历恭贺:“皇上,恭喜皇上喜得龙凤胎,如今阿哥公主满月,实乃大清之福,臣等敬皇上一杯!”
“好,同饮!”弘历举杯,与众人共饮,脸上满是笑意。一时间,殿内举杯声、恭贺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朝臣们则三三两两地私语,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魏嬿婉,话语中满是对这位令妃的惊叹。“没想到令妃娘娘竟这般得圣宠,阿哥公主满月宴办得如此隆重,怕是近年来后宫头一份了。”
“可不是嘛,听说令妃娘娘从嫔位晋升为妃,不过短短数月,如今又诞下龙凤胎,这圣宠真是无人能及啊。”
“往后可得好好巴结令妃娘娘,说不定日后还能沾些光。”
这些低语虽轻,却也断断续续地传入一些妃嫔耳中。嘉妃金玉妍端着酒杯,指尖用力,指节微微泛白,她侧头看向身旁的闵恩静,下巴微抬,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声道:“看到没?这就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她的目光扫过闵恩静身上的玉氏服饰,眼中满是不屑,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别以为穿了这身衣服就能引起皇上注意,在这后宫,光有心思可不够,还得有皇上的宠爱。你瞧瞧她,如今风光无限,你就算卸了面纱,又能比得上分毫?”
闵恩静闻言,心头一沉,双手紧紧攥住了锦袍的下摆,指腹几乎要将布料捏碎。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玉氏传统服饰,又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魏嬿婉——那位令妃娘娘端坐席上,眉眼含笑,偶尔与皇上低语几句,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无尽的荣光与自信,那份被帝王宠爱的光芒,耀眼得让她几乎不敢直视。
她今日特意换上了玉氏最具特色的服饰,甚至不顾嘉妃的反对,坚持蒙着面纱,本是想借着这场满月宴,以独特的模样在皇上面前露脸,为自己争取一丝机会。可此刻看着满身荣光、颇有些母仪天下之感的令妃,她心中的那点希冀,瞬间被击得粉碎。她清楚地知道,在这样一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令妃面前,自己就像一株不起眼的野草,根本不值一提。
面纱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闵恩静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又很快被失落取代。她默默地低下头,不再敢看向御座方向,只是机械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清冷的酒液,辛辣的滋味从喉咙蔓延到心底,如同她此刻的处境,酸涩而无奈。
甄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轻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自然明白嘉妃的心思,也看穿了闵恩静的野心,只是在这后宫之中,从来都不缺野心勃勃的女子,最终能笑到最后的,往往不是最急于求成的那个。她的目光落在魏嬿婉身上,眼中带着一丝欣慰,却也藏着一丝隐忧——树大招风,魏嬿婉如今这般得宠,日后的路,怕是不会那么好走。
弘历似乎并未察觉到殿内的暗流涌动,他正专注地看着乳母怀中的孩子,时不时地叮嘱几句,语气中满是为人父的温情。偶尔,他会转头看向魏嬿婉,目光温柔,低声说着什么,引得魏嬿婉露出浅浅的笑容,那份默契与恩爱,让殿内不少人都暗自艳羡。
乐声依旧悠扬,酒香依旧浓郁,重华宫的满月宴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可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嫉妒、野心、不甘与算计,正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悄然笼罩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闵恩静的失落,嘉妃的嫉妒,甄嬛的隐忧,还有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目光,都预示着这场看似圆满的晚宴,不过是后宫无数风波中的一个缩影,而属于她们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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