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浩在家躲了三天。
这三天对他而言，如同置身于一个无声的炼狱。手机关机，网络断开，他把自己彻底封闭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拒绝与外界任何接触。但即便如此，那晚舞台上震耳欲聋的哄笑声、裤子滑落时冰冷的触感、以及父亲在电话里暴怒的咆哮，依旧如同循环播放的噩梦，不分昼夜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耻辱和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但同时，一股更加阴暗、更加疯狂的情绪，也在这种极致的压抑中悄然滋生、壮大——那就是对林墨深入骨髓的怨恨。
第四天傍晚，赵德坤回来了。他没有再对赵浩咆哮，但那阴沉得能拧出水的脸色，以及看向赵浩时那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冰冷，比任何责骂都更让赵浩感到刺痛和绝望。
晚饭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饭后，赵德坤将赵浩叫进了书房。
书房里烟雾缭绕，赵德坤坐在宽大的皮质老板椅后，指间夹着一支燃烧的雪茄，却没有抽，只是任由青灰色的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脸上疲惫而狠戾的线条。
“学校那边，我给你请了一周假。”赵德坤开口，声音沙哑而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潜藏着骇人的风暴，“一周后，你必须回去。”
赵浩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抗拒：“爸！我不回去！我……”
“你必须回去！”赵德坤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赵德坤的儿子，不能当缩头乌龟！越是这样，你越要给我挺直腰杆回去！让那些人看看，这点破事打不垮我们赵家！”
他顿了顿，雪茄在烟灰缸边缘用力碾熄，仿佛碾死一只虫子。
“至于那个林墨……”赵德坤的眼睛微微眯起，寒光闪烁，“我已经查过了，背景很干净，父母在国外，没什么特别的。之前是我想岔了，以为他有什么依仗。”他看向赵浩，眼神锐利，“你确定，他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比较能打，或者……运气好？”
赵浩张了张嘴，排练室和仓库那诡异的经历再次浮上心头，但他看到父亲那审视的、带着一丝不耐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说出来，父亲只会觉得他疯了，是在为无能找借口。
“他……他就是比较阴险！会耍一些小手段！”赵浩咬牙道，将一切归咎于林墨的“狡猾”。
“小手段？”赵德坤冷哼一声，“能让你在台上当众出那么大的丑，这可不是小手段能解释的。不过，无所谓了。”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商场上碾碎对手时的冷酷：“不管他是真有什么古怪，还是单纯的运气好，都不重要了。既然明面上的路子（指之前让刀哥去教训）不行，还折了人手，那就换一种更干脆的办法。”
赵浩的心猛地一跳，看向父亲。
赵德坤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推到他面前。
“这个人，外号‘黑狐’，是刀哥进去之前介绍的，专门处理一些‘脏活’的。手脚干净，价格也合适。”赵德坤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一笔普通的生意，“你联系他，把那个林墨的照片、常去的地方、作息习惯都给他。告诉他，我要让这个林墨，至少在医院里躺上半年，彻底消停。如果能让他‘意外’残废，或者干脆……消失，价钱翻倍。”
赵浩接过那张便签，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便签纸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手心发痛。他明白父亲的意思，这是要下死手了！买凶伤人，甚至……杀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毕竟只是个高中生，平时仗势欺人、打打架还行，涉及到这种真正黑暗血腥的事情，本能地感到恐惧。
但随即，林墨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苏雨晴递过丝巾时那居高临下的“怜悯”，以及全校师生的嘲笑声，再次淹没了他。恐惧迅速被更强烈的恨意和破罐破摔的疯狂所取代。
他死死攥紧了那张便签，指甲几乎要将其戳破。
“爸，我知道了。”赵浩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神却透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我会联系他。这次，一定要让林墨……永世不得翻身！”
赵德坤看着儿子眼中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狠戾，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靠回椅背，又点燃了一支雪茄。
“去做吧。记住，手脚干净点，别留下任何把柄。钱，我会打到你卡上。”
赵浩拿着那张仿佛重若千钧的便签，转身走出了书房。他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异常僵硬，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他看着手中那张写着“黑狐”电话的便签，仿佛看到了林墨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他不再犹豫，拿出一个不记名的备用手机，颤抖着手指，按照便签上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低沉、沙哑，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
“喂？”
赵浩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是……黑狐先生吗？我……我姓赵，是刀哥介绍的。有笔生意，想跟你谈谈。”
夜色渐深，一场针对林墨的、更加阴险致命的危机，伴随着这个电话，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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