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倔葬身火海的噩耗，如同一声惊雷，在“909”专案组和所有关注此案的人们心头炸响。
当李正峰带着一身烟尘与肃杀之气，在凌晨时分赶回专案组驻地时，韩博和其他几位核心成员正脸色铁青地等在会议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愤怒、悲痛和巨大压力的凝重。
“情况比想象的更严重。”韩博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将一份刚收到的内部通报推到李正峰面前，“技术部门对那个带血汽车模型上的红色液体进行了初步化验，确认……是人血，而且是多个人的混合血液，虽然经过处理，但dNA降解严重，难以追溯具体来源。这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极端侮辱和恐吓的手段。”
李正峰看着那份报告，眼神冰冷。用人血来涂抹模型，其心理之扭曲、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这和王老倔被纵火烧死，是同一套丧心病狂的逻辑——用极致的暴力来制造恐惧，企图扼杀一切反抗和揭露的声音。
“刀疤刘有消息了吗？”李正峰的声音沙哑。
“还没有。”负责外围追捕的省厅同志摇了摇头，“这个人反侦察能力很强，我们之前布置的几个监控点都被他巧妙地避开了。而且，他很可能已经不在清州主城区，甚至可能流窜到了周边县市。那辆黑色的老旧面包车，目前也还没有锁定。”
“扩大搜索范围！”李正峰一拳砸在桌面上，实木会议桌发出沉闷的响声，“协调周边所有地市的公安机关，发布通缉令！悬赏缉拿！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旅馆、出租屋、交通枢纽，进行拉网式排查！我就不信，他能飞天遁地！”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王老倔惨死的画面和那辆带血模型交替在他脑海中闪现，几乎要灼烧他的理智。
韩博理解地看了他一眼，但语气依旧冷静：“正峰，冷静点。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刀疤刘越是疯狂，越说明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持绝对的冷静和专注。”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王老倔同志的牺牲，是我们所有人的悲痛，也是我们工作的重大损失。但这也更加坚定了我们必须将这股邪恶势力彻底铲除的决心！他的血不会白流！我们要用最终的战果，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我建议，”韩博继续说道，“一方面，继续加大对胡三强、刘明维的审讯力度，尤其是胡三强，要让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让他知道他的手下正在用多么愚蠢和残忍的方式加速他们的灭亡！另一方面，加快对郑怀古及其关系网的调查取证速度，特别是其女婿王思远的境外资金流向，要争取尽快取得突破性进展！只有打掉他们最大的保护伞，才能从根本上瓦解他们的士气！”
“我同意。”李正峰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翻腾的心绪，“我会亲自盯着对胡三强的审讯。另外，王老倔的案子，必须尽快给社会、给他的家人一个交代！这不仅仅是一个刑事案件，更是一场政治仗，人心仗！”
……
清晨，天色微亮。
赵晓颖几乎是一夜未眠。她先是接到了报社同事小心翼翼告知的王老倔遇害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她呆立当场，久久无法回神。那个虽然害怕但眼神倔强、颤抖着向她诉说冤屈的老人……那个因为她和李正峰的到访而重新燃起希望火焰的老人……就这么……被活活烧死了？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巨大的悲痛和负罪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如果不是她去找他，如果不是他站出来作证，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紧接着，她又从保卫人员那里得知了李正峰收到带血汽车模型恐吓的事情。双重打击之下，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仿佛整个人都被浸入了冰窖。对手的疯狂和残忍，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她拿起笔，铺开稿纸，想要写点什么，祭奠王老倔，声讨凶手的暴行，但笔尖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任何文字，在此刻的惨剧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李正峰的名字。
她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声音带着哽咽：“正峰……你没事吧？我听说……”
“我没事。”电话那头，李正峰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但依旧沉稳，“晓颖，王老倔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嗯……”赵晓颖的眼泪再次涌出，“是我……是我害了他……”
“别这么说！”李正峰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害死他的，是那些毫无人性的罪犯！不是你！你和我，还有王老倔，我们都是在做正确的事情！是那些躲在黑暗里的蛆虫，害怕真相，害怕阳光，才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力量，试图驱散赵晓颖心中的阴霾和自责。
“可是……”
“没有可是！”李正峰打断她，“晓颖，你听着。我们现在没有时间悲伤，更没有时间自责！对手越是疯狂，越是说明他们害怕了！王老倔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但现在，我们更需要你！”
“需要我？”赵晓颖擦去眼泪。
“没错。”李正峰沉声道，“你是记者，你的笔就是武器！王老倔不能白死，他的遭遇，必须让更多人知道！凶手的残暴，必须暴露在阳光之下！你要把这件事写出来，用你最有力的文字，告诉所有人，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罪恶！这不是煽情，这是战斗！是用舆论的力量，凝聚人心，给办案人员支持，给犯罪分子施加压力！”
李正峰的话，像一记重锤，敲醒了沉浸在悲伤和自责中的赵晓颖。是啊，悲伤和眼泪无法让逝者复活，也无法让凶手伏法。她还有武器，她还有责任！
“我明白了。”赵晓颖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我会写的。我会把王老倔的故事，把他如何被逼迁，如何鼓起勇气站出来，又如何被残忍灭口……全都写出来！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那些人的真面目！”
“好！”李正峰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欣慰，“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文章发表前，给我……或者给专案组的宣传联络员看一下，确保不会泄露办案细节，也不会给你带来额外的风险。”
“我知道。”赵晓颖深吸一口气，“正峰，你也要小心……他们连那种东西都敢送……”
“放心，他们还奈何不了我。”李正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你专心写稿，其他的，交给我。”
挂断电话，赵晓颖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放亮的天空，晨曦透过玻璃，洒在桌面的稿纸上。她抹去脸上最后的泪痕，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清澈。
她重新拿起笔，这一次，笔尖不再颤抖。她要将悲愤化为力量，将文字化为投枪！
……
同一天上午，清州市公安局会议室。气氛庄重而肃穆。
李正峰站在主席台上，台下坐着市局各支队、科室负责人以及部分骨干干警。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王老倔遇害的消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和凝重。
“同志们！”李正峰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议室，低沉而有力，“就在昨天晚上，在我们清州市的土地上，发生了一起令人发指、人神共愤的恶性案件！一位曾经为我们侦破胡三强、刘明维系列大案提供过关键线索的老人，王老倔同志，在自己家中，被人蓄意纵火，活活烧死！”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愤怒的低语。
“而在此之前，我本人，收到了犯罪分子送来的，用鲜血涂抹的汽车模型！这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李正峰的目光扫过全场，如同冰冷的刀锋，“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想用这种残忍的、恐怖主义式的手段，吓倒我们！让我们不敢再查下去！让他们可以继续逍遥法外，继续作威作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我在这里，可以明确地告诉他们，也告诉我们自己——做梦！”
“我们是谁？我们是人民警察！我们的职责，就是打击犯罪，保护人民！如果连我们都害怕了，退缩了，那人民群众还能指望谁？！法律的尊严何在？！正义的天平何在？！”
“王老倔老人的血，不能白流！梅姐的血不能白流！所有被这伙犯罪分子迫害过的无辜者的冤屈，都必须得到伸张！这，不仅仅是一起刑事案件，这是一场战争！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争！一场我们必须打赢的战争！”
李正峰的话，如同战鼓，擂在每一位干警的心头。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板，眼中燃烧着战斗的火焰。
“我宣布！”李正峰的声音斩钉截铁，“清州市公安局，进入战时状态！取消一切休假，全员在岗！所有资源，向‘6.15’纵火杀人案和‘909’系列大案倾斜！”
“刑侦支队，给我盯死刀疤刘和那辆黑色面包车，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揪出来！”
“技侦支队，对案发现场进行最彻底的复勘，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图侦支队，调取全市及周边所有可能路线的海量监控，进行不间断分析比对！”
“治安、巡特警、派出所，加强对重点区域、重点人员的管控和排查，严防犯罪分子再次作案！”
“各警种，各部门，必须无条件配合，协同作战！我要的，是效率！是结果！”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每一个人：“我知道，大家都很累，压力都很大。但是，想想王老倔老人，想想我们头顶的警徽，想想我们入警时的誓言！这一仗，我们没有退路！只能前进！只能胜利！”
“有没有信心？！”
“有！！”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会议室的天花板。一股同仇敌忾、誓破大案的悲壮决心，在每个人胸中激荡。
会议结束后，李正峰回到办公室，关上门，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窗外，城市车水马龙，看似一切如常。但他知道，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正进行着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他拿起桌上那张他和赵晓颖、还有专案组部分成员的合影，目光落在赵晓颖带着坚韧笑容的脸上，又仿佛看到了王老倔那倔强的眼神。
悲愤在他心中沉淀，转化为钢铁般的决心。
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无论对手多么疯狂，他都将义无反顾，战斗到底。
为了逝去的亡灵，为了生者的尊严，也为了这片土地上，应有的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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