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裹着竹叶清香，缓缓漫过整片竹林，十二人横七竖八地躺在青石板上，新制的汉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阿萝枕着手臂仰头望天，透过竹叶间隙漏下的光斑，在她美丽的脸上跳动，像撒了一把碎金。
“走了这般久，也该歇歇脚，活动活动筋骨了。”林铮突然翻身坐起，腰间悬挂的桃木剑叮当作响。
她故意晃了晃剑穗，惹得旁边的武曌飞皱起眉头：“阿铮，你那破剑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整日耀武扬威作甚？”
“谁说不是稀罕物？”林铮神秘一笑，指尖轻轻抹过剑身。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柄足有三尺长的桃木剑，竟急速收缩，转眼间变成巴掌大小，剑柄还雕着精致的云纹。
她托着迷你宝剑走到阿萝面前，一本正经地行了一个礼：“小主，该物归原主啦。”
阿萝噗嗤笑出声，接过缩小版的桃木剑细细端详：“你这缩小术倒使得精妙，莫不是偷学了蚁仙的本事？”
她话音未落，林铮已经把她原本放在身旁的长剑，熟练的佩在自己腰间，昂首挺胸的模样活，像一只骄傲大鸟。
“我的青铜戟也休养的差不多了，该取出来用了。”阿萝拿出自己的武器，在掌中端详着。
“小主，这青铜戟好漂亮——且看我的新武器！”武曌飞不服气地跳起来，虚空变出双剑，裹挟着劲风挥舞。
可刚摆出架势，肚子突然发出响亮的咕噜声。
众人哄堂大笑，柳香香忍着笑，从竹筒里倒出碧绿的茶汤：“武姐姐莫急，先润润嗓子再说英雄事迹。”
盈水袖轻盈地转了一个圈，水袖忽而化作两只翩跹的蝴蝶，绕着茶案飞舞。
她脆生生唱起《牡丹亭》选段，声音清越似银铃，连竹梢的雀儿都停了啁啾。
“这水袖功，着实漂亮！”龙飘飘抚掌叫绝，狼毫笔在石桌上游走，顷刻间绘就一幅墨竹图。
画中竹子随风摇曳，竟似真的一般。
“我这笔墨也不输于人。”龙飘飘得意地甩动脑袋，忽然瞥见悬儿蹲在阿萝的背篓旁鼓捣什么。
“小悬儿，你又在研究什么稀奇草药？”她凑过去一看，只见悬儿掌心，躺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铁牛雕像，通体乌黑发亮，牛角上还刻着细密的符文。
“咦？这是我的物件，怎的跑你那里了？”阿萝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撑起身子围观。
悬儿挠了挠头：“方才整理药筐时发现的，许是那日奔跑掉落，我慌乱之中塞进去的。想着还给你，一路上风波不断，我居然忘了，喏，还给您……”
她话音未落，小铁牛突然在她手中扭动起来，吓得悬儿手一抖，小家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哎呀！”悬儿慌忙去捡，却见小铁牛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居然发出细弱的“哞”的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花瓷儿笑得直不起腰，捧着肚子直拍地面：“活了这么久，头回见着会说话的铁疙瘩！”
“莫不是成了精？”绣儿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针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她刚要伸手触碰，小铁牛突然蹦跶着站起来，犄角冒出两缕青烟，竟是自己晃悠悠走到了茶案边。
“这不是当初苗寨那镇河铁牛……这简直不可思议……它……它还会说话行走？”林铮瞪大了眼睛，手按在剑柄上戒备森严。
琪儿却来了兴致，拈起一枚白玉棋子悬在半空：“若是能操控它行动，倒像是傀儡术与机关术的结合。”话音未落，小铁牛突然头顶着棋盘边缘，把棋子顶得滴溜溜乱转。
“妙哉！”武曌飞拍大腿赞叹，全然忘了方才的警惕。
柳香香泡好的茶汤正冒着热气，小铁牛伸出鼻子嗅了嗅，居然用两只前蹄捧起茶盏，学着众人的样子抿了一口。
它满足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看来是个贪嘴的小东西。”悬儿笑着把它抱在怀里，从药囊里摸出一颗蜜饯喂它。
小铁牛吃得津津有味，铁制的嘴巴居然还能咀嚼，看得花瓷儿直摇头：“这般神异之物，怕是小主的镇邪之物罢。”
“对，它是我的镇邪之物，想当初，还是它护着我和阿铮姐姐，一路上斩妖屠魔。”阿萝轻轻抚摸着小铁牛，想起那些过去的岁月。
“小主，给它起个名字吧。”悬儿又道。
“就叫牛牛吧。”阿萝拍板定名，伸手逗弄着小铁牛的耳朵。
奇怪的是，这小家伙倒也亲人，顺着她的手掌爬到肩膀上，牛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且看它还能有何用处？”龙飘飘若有所思，突然抓起毛笔在纸上疾书。
众人围拢过来，见她画的是一幅山水图，图中溪流潺潺，怪石嶙峋。
刚搁下笔，画中的溪水竟泛起涟漪，小铁牛突然从阿萝肩上跳下来，径直跑进画里！
“进画了！”众人惊呼声中，画中小铁牛已经在溪畔饮水，模样栩栩如生。
更神奇的是，它每喝一口水，画中的草木就茂盛几分，原本单调的水墨世界瞬间有了生机。
“这是……造化神通？”悬儿倒吸一口冷气，手指颤抖着触摸画面。
果然触手温热，仿佛真实存在的水流。
那小铁牛喝完水，又在草地上打了个滚，所过之处开满野花，香气甚至飘出了纸外。
“好一个灵气充沛的小东西。”琪儿眼中闪过精光，玉指轻叩棋盘，“若能善加引导，必成大器。”
她话音未落，画中小铁牛突然撒腿就跑，穿过山林消失在云雾深处。
现实中的小铁牛同时打了个喷嚏，从阿萝腿上滚落到草丛里。
“追！”武曌飞撸袖子就要往画里钻，被林铮一把拉住：“莫急，既是通灵之物，自有缘法。”
众人屏息凝神，只见画中云雾渐散，小铁牛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跑回来，身后还跟着几只憨态可掬的小松鼠。
“收获颇丰啊。”柳香香忙着接住从画里滚出来的松果，突然发现每个松果上都沾着金色粉末。
悬儿捻起一点尝了尝，脸色骤变：“这是……千年灵芝粉！此物可遇不可求！”
“难怪方才觉得神清气爽。”龙飘飘深吸一口气，胸臆间的浊气尽消。
众人再看那幅画，原本空白处竟自动浮现出“福泽绵长”四个篆字，笔锋苍劲有力，显然是小铁牛所作。
“不得了，不得了。”花瓷儿围着小铁牛转圈，“这般宝物落在咱们手里，也不知是福是祸？”她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声，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接近。
“收拾东西，准备迎战！”林铮握紧长剑剑，却见小铁牛突然竖起耳朵，浑身发抖。
它挣扎着爬进阿萝的背篓，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外。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竹林深处已传来树木折断的咔嚓声，伴随着令人讨厌的摩擦声——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缓缓逼近。
“这是什么怪物？”武曌飞虚空变出一对双剑严阵以待，额头渗出冷汗。
阿萝将小铁牛护在怀中，目光坚定：“不管是什么，咱们一起面对。”
她话音未落，那个黑影已经完全显现——竟是一台高达丈余的青铜巨鼎，鼎身刻满诡异的饕餮纹，三足深陷泥土，正朝着众人的方向移动。
“这……这是上古炼妖鼎！”悬儿脸色煞白，“传说此鼎专吸天地灵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怎会出现在此地？”她话音未落，巨鼎突然发出沉闷的嗡鸣，周围的竹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快阻止它！”龙飘飘挥毫泼墨，试图用符咒阻挡，可墨汁触及鼎身便蒸发殆尽。
武曌飞咬牙切齿地挥出双剑，却像打在棉花上，反震得虎口开裂。
下一秒，小铁牛突然从阿萝怀里挣脱，跃到鼎盖上，对着鼎口发出稚嫩的“哞”声。
——巨鼎剧烈震颤，鼎身上的饕餮纹纷纷龟裂。
小铁牛身上迸发出耀眼金光，体型迎风暴涨，转眼间变得比鼎还高。它低下头，用尚显稚嫩的犄角抵住鼎腹，四肢肌肉隆起，竟将千斤巨鼎缓缓推开！
“加油啊，小牛牛！”众人扯着嗓子呐喊助威。
小铁牛憋红了脸，四蹄蹬地刨出深深的沟壑。
终于，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巨鼎被推出竹林，坠入深涧。
小铁牛力竭跌倒在地，身上的金光逐渐消散，又变回了那个巴掌大的小铁牛。
“牛牛，你太了不起了！”阿萝抱着失而复得的小铁牛又亲又蹭，“没想到你还有这般神力。”
小铁牛虚弱地抬了抬脑袋，突然盯着她腰间的玉佩发呆。
众人顺着看去，只见玉佩表面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古老纹路，隐隐约约组成一个“镇”字。
“看来咱们的队伍，又添一个了不起的成员了。”林铮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阿萝笑道：“阿铮姐姐，人家牛牛一直都在。”
林铮正欲搭话，忽闻那小铁牛说话了：“小主，这小铁牛是我的魂魄虚托着呢，它才有此神力，你还没猜出来是谁么？”
听闻这熟悉之音，阿萝和林铮同时心头一喜：“你是？蝶阿姐？对不对？”
“小主，阿铮大人，谢谢你们还记得我，深感荣幸——不过，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话，以后就会彻底消散，因为小铁牛成长了，不需要我了，保重！”
随着消失的话音，一缕青烟离开小铁牛，很快消散在半空。
阿萝和林铮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她们知道这是蝶阿姐的宿命，无法改变。
夜幕降临，篝火映着众人兴奋的脸庞，小铁牛趴在阿萝膝头酣睡，肚皮一起一伏。
谁也没注意到，它背上的符文正在微微发亮，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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