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飞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走廊，将岩罕那恼人的大笑声甩在身后。
他快步走回自己那间位于宿舍楼尽头的临时办公室，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
才感觉那因为突如其来的进京消息和岩罕不着调的玩笑而翻腾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需要冷静，需要立刻开始梳理手头的工作，时间不等人。
然而，他刚走到办公桌前，还没来得及坐下，放在桌面上的那部私人手机，就仿佛掐准了时间一般。
剧烈地震动起来，屏幕闪烁着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却也让他下意识头皮一紧的名字——赵天龙。
赵老将军，他当年在特种部队时的老旅长，也是将他一手带出来的恩师，如今已是位高权重的副部长之一。
这位老首长，对他而言，是如师如父的存在，但每次来电，尤其是这种毫无征兆的来电，都让罗小飞有种小时候做错事被班主任点名的心虚感。
他不敢怠慢，立刻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仿佛老首长就站在面前一样。
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语气带着自然而然的恭敬：“老首长，您……”
“你个龟儿子！”电话刚一接通，听筒里就猛地炸响一个洪亮如钟、中气十足，却又带着明显怒意的吼声，那声音之大，震得罗小飞耳膜都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罗小飞！你长本事了啊！啊？！老子当初看你爹脚伤需要人照顾，费了老鼻子劲把你从北京特警支队弄回你毕节老家，是指望你安安生生尽孝，顺便在基层沉淀沉淀！
你倒好！这才回去几天？屁股还没坐热乎吧？转眼就给老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月溪寨！阿扎瓦！桑坤！还他娘的是联合行动头功！你咋不上天呢？！啊？！”
赵天龙的声音如同连珠炮，带着浓重的川音，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但仔细听，那恼怒底下，似乎又隐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罗小飞被骂得缩了缩脖子，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老旅长此刻在那宽大的办公桌后，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他赶紧陪着小心，低声解释道：“老首长，您消消气，这事儿……它是个意外，真的是意外！
我们就是因为下面分局通报，有一个爆炸案，碰巧发现了线索，然后……然后就顺藤摸瓜，联合云南这边的同志，一起……端了个窝点。
我保证，绝对没有主动惹事，完全是案情推动，职责所在……”
他说得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地窖里那惊险一幕，可算不上什么“正常巡逻”。
“放屁！你少跟老子来这套！”赵天龙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震得话筒发颤。
“还顺藤摸瓜？你摸的是葫芦藤吧？一摸摸出个惊天大瓜来！战报都摆到部长办公桌上了！
桑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啊？！你个龟儿子，这次算是歪打正着，立大功了！”
骂归骂，那语气里的赞许和骄傲终究是藏不住了。
罗小飞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一半。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赵天龙的话锋却猛地一转，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少废话！老子打电话是提前给你通个气！
我跟部长已经沟通过了，这次你们来部里汇报完工作，你和老黄家那闺女，就都别回原单位了，部里有安排，直接留下来！”
“留……留下来？”罗小飞一听，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有点发懵，握着手机的手都僵了一下。
“老领导，这……这太突然了吧？我……我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李慕媤和徐莎莎，那团乱麻还没理清，这要是留在北京工作，那岂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个屁！”赵天龙哼了一声，语气带着点戏谑。
“我知道你小子现在头疼得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我老战友家那宝贝闺女李慕媤，跟你老家那个叫什么……徐莎莎英语老师之间的感情问题，是吧？
怎么，现在头疼的事儿又多了件？听你这意思，云南那个黄雅琪，黄副总队长，好像也看上你了？”
罗小飞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首长这消息也太灵通了点吧？
连这都能猜到？他赶紧辩解，声音都带着点急了：“老首长！您可别瞎猜！没有的事！黄副总队那是领导。
对我那是正常的上下级关心和工作上的认可！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哪敢啊！”
“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赵天龙毫不掩饰的、洪亮至极的大笑声，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鬼儿子！谁让你是老子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呢！到哪儿都这么招人喜欢！这桃花运旺得，挡都挡不住啊！”
“老首长！您就别取笑我了！”罗小飞简直欲哭无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这都快成火坑了！之前李医生（指李慕媤）就是您老介绍的，现在您这一安排，不是又把我往……往另一个火坑里推吗？”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措辞了。
“哟嗬？还敢埋怨起老子来了？”赵天龙笑声一收，语气故意板了起来，但明显没真生气。
“我告诉你，罗小飞，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黄雅琪那闺女，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
家世更是没得说，不知道多少人惦记呢！你能被她……呃，能被组织上看中，那是你的造化！”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压低了些，带着点罕见的、近乎八卦的神秘感：“不过，老子可得提前给你提个醒，你小子最好给我收敛一点，把握好分寸！
黄雅琪她爹，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坐镇一方、说一不二的封疆大吏，黄书记！那老头子的脾气，啧啧，比老子当年在战场上还暴躁！
要是被他知道，有你这号人物在他宝贝闺女身边……还牵扯不清？哼哼，够你小子喝好几壶的！到时候，别说老子没提醒你！”
罗小飞听得后背一阵发凉，感觉冷汗都快下来了。省委书记的女儿？！这……这压力也太大了点吧？他连忙表态。
“老首长您放心！我绝对恪守本分，对黄副总队只有纯粹的尊敬和服从，绝无非分之想！我保证！”
“至于你们几个年轻人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破事儿，”
赵天龙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不耐烦又有点看热闹的腔调，“老子才懒得掺乎！我也掺乎不起！你自己拿主意，处理好！别搞得鸡飞狗跳，影响不好！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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