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声音,并不响亮。
但在白羽的感知里,却如同宇宙坍缩的终响,将他整个世界的声音与色彩都一并吸走、湮灭。
他维持着蜷缩在地的姿势,很久,很久。
像一尊被遗弃在荒岛上的石像,承受着永夜降临的冰冷与死寂。
宿舍里空荡得可怕。
明明空间没有变大,却仿佛骤然失去了所有的边界,变得无比辽阔,又无比逼仄。空气里属于白玉的那部分鲜活气息,正在迅速消散,只剩下一种陈旧的、带着灰尘味道的空洞。
白羽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淌的、粘稠而缓慢的声音,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下、沉重而麻木地跳动,像敲打着丧钟。
走了。
真的走了。
被他亲手推开,被他用最伤人的言语和方式,逼走了。
那个会对他灿烂微笑、会对他撒娇、会笨拙地试图安慰他、会在生病时全然地依赖他、会因为他一个眼神而雀跃或失落的少年。
那个……他深爱着,却不得不推开的……弟弟。
巨大的空洞和疼痛,后知后觉地、以毁灭性的姿态席卷而来,瞬间吞没了他。
比黑曜的威胁更甚,比任何可能的身败名裂更让他感到恐惧。
他失去了他。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上,发出滋啦的、焦糊的声响。
一直强撑的、用于维持冷静和决绝的外壳,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泪水,只有一种极致的、干涸的痛苦,扭曲了他的五官。
他环顾着这个 suddenly 变得陌生而令人窒息的房间。
目光掠过白玉空荡荡的床铺,书桌上他忘了带走的半包零食,椅子上随意搭着的一件、属于白玉的、印着卡通狐狸图案的薄外套……
每一处痕迹,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血肉模糊的神经。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白玉的书桌前。
手指颤抖地拂过那光滑的桌面,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残留的体温。
他拿起那件卡通外套,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上面还残留着白玉身上特有的、阳光和青草混合的清爽气息,淡淡的,却像最锋利的针,刺破了他最后的防线。
“……白玉……”
一声破碎的、带着血丝的哽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逸散在死寂的空气里。
像受伤野兽垂死的哀鸣。
他紧紧攥着那件外套,指节用力到泛白,身体沿着书桌滑落,再次瘫坐在地。
这一次,泪水终于决堤。
不是无声的流淌,而是压抑到了极致后的、失控的奔涌。
他哭得无声,肩膀剧烈地耸动,却发不出太大的声响,只有急促而压抑的抽气,和泪水砸落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
所有的自责、悔恨、恐惧、以及那噬骨灼心的思念,都化作了这滚烫的液体,仿佛要将身体里的水分连同灵魂一起榨干。
他后悔了。
他就不该……不该回应那份感情。
不该在星空下握住他的手。
不该在病中拥抱他。
不该让他产生那些……不该有的期待和依赖。
如果……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坚守着兄长的界限,是否就不会将白玉卷入这场风暴?是否就不会让他此刻承受离别的痛苦,让自己陷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没有如果。
那份爱,如同深植于骨髓的毒,早已与他的生命融为一体,无法剥离。
他既贪恋那份温暖,又恐惧它带来的毁灭。
如今,温暖被他亲手放逐,毁灭却依旧悬于头顶。
他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不知道该如何保护所爱,只能用最笨拙、最残忍的方式,将对方推开,然后独自蜷缩在黑暗里,舔舐鲜血淋漓的伤口。
时间在哭泣中变得模糊。
窗外,夜色彻底浓稠如墨。
宿舍里没有开灯,只有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室内家具模糊的轮廓,和那个蜷缩在阴影里、如同被世界遗弃的身影。
白羽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嘶哑,只剩下身体时不时的、无法控制的痉挛。
精疲力尽。
他靠着书桌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的黑暗。
像一座被遗弃的孤岛,漂浮在冰冷绝望的海面上。
与世隔绝。
而潮水,正在上涨。
那来自黑曜的、未知的审判,如同远方隐隐传来的、沉闷的潮信。
他知道,它正在逼近。
迟早会将他这艘千疮百孔的破船,彻底拍碎在礁石之上。
在此之前,他只能在这无边的孤寂与黑暗中,等待着。
等待着最终的毁灭。
也或许……是在毁灭的间隙里,卑微地、偷偷地,思念着那道被他推开的光。
孤岛无言。
唯有潮信,一声声,敲打着绝望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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