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定格画面的余威,如同核爆后的冲击波,持续摧毁着白羽残存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片充斥着窃窃私语、鄙夷目光和赤裸恶意的展示区的。
像一缕脱离了躯壳的游魂,被无形的浪潮推挤着,踉跄地穿过喧闹的人群。
那些欢声笑语,那些好奇张望的脸,此刻都变成了模糊而扭曲的背景板,与他隔绝开来。他仿佛行走在一个透明的、隔音的罩子里,外界的一切色彩和声音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内心那片震耳欲聋的、毁灭后的死寂。
“看……就是他……”
“真没想到啊……”
“离他远点,好恶心……”
一些破碎的、刻意压低的议论,还是像冰冷的针一样,刺破了他麻木的屏障,扎进他的神经。
他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加快脚步。
只是低着头,目光空洞地盯着自己移动的脚尖,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漫无目的地向前。
去哪里?
他不知道。
宿舍?那里充满了白玉的气息,每一寸空气都在提醒着他失去的一切,只会让他更加窒息。
教室?他无法想象如何面对同学们各异的目光。
回家?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天地之大,仿佛已无他的容身之处。
最终,他的脚步在本能地驱使下,将他带到了体育馆——那个一切开始,也是一切崩塌的地方。
校庆日的体育馆,比平时更加冷清。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广场和各社团的展示区,这里空荡得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以及……那无法摆脱的、来自昨天的监控画面在脑海中反复播放的声音。
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门,走了进去。
空旷的场馆,昏暗而寂静。
高窗透下的光线,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如同审判的探照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痛苦,投向了昨天那个角落。
器材箱还杂乱地堆放在那里。
仿佛还能看到两个蹲着的身影,看到那个猝不及防的、轻柔的亲吻,看到自己瞬间僵直的背影,看到白玉慌乱低下的、泛红的脸颊……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收紧,带来一阵尖锐的绞痛。
他猛地闭上眼,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这里?
为什么偏偏是这里,留下了他们最不堪的证据?
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入双膝。
这一次,没有眼泪。
极致的痛苦和羞辱,已经榨干了他最后的水分和力气。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
他像一个被遗弃在废墟之上的独行者,环顾四周,满目疮痍,看不到任何希望。
名誉,尊严,对未来的憧憬,还有……他视若生命的白玉。
一切,都在那短短几十秒的视频播放中,灰飞烟灭。
黑曜赢了。
用最精准、最残忍的方式,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甚至能想象到,此刻这个消息正在以怎样的速度在校园里发酵、传播。他的名字和白玉的名字,将会以怎样不堪的方式被捆绑在一起,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唾弃的对象。
而白玉……
想到白玉,一阵更尖锐的疼痛撕裂了他的心脏。
白玉现在在哪里?
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他是不是……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甚至更甚的羞辱和痛苦?
是自己害了他。
如果不是自己无法控制那份感情,如果不是自己的纵容和回应,白玉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就不会承受这无妄之灾。
巨大的负罪感,像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锁在这片冰冷的废墟之上,无法动弹。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场馆外的喧嚣似乎渐渐平息,校庆活动接近了尾声。
夕阳的光线变得更加倾斜,将场馆内染上一层凄凉的暗金色。
白羽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仿佛要就这样凝固成废墟的一部分。
直到——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这一次,不是消息,是来电。
持续的、执拗的震动,像是不得到回应决不罢休。
白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在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还会给他打电话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被他亲手推开,却可能正在因为他而承受风暴的人。
他该接吗?
他能说什么?
道歉?忏悔?还是继续用冷漠将他推得更远?
震动还在持续。
像一根细细的线,牵动着他已经死寂的心脏,带来一阵阵微弱而持续的抽痛。
最终,他还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掏出了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果然是【白玉】。
那两个字,像两簇微弱的火苗,烫着他的掌心,也烫着他的眼睛。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铃声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屏幕暗了下去。
世界重新归于死寂。
但那份被铃声打破的平静,却再也无法恢复。
他依旧坐在废墟之上,依旧是那个孤独的、被遗弃的独行者。
但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因为那通未接的来电,而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
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牵挂,如同废墟缝隙中挣扎探出的一点绿意,在绝望的黑暗中,顽强地滋生。
他知道,他不能永远坐在这里。
他不能……让白玉一个人。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你是我最好的归宿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