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每一息都沉重如铅。
林风盘膝坐在聚灵阵眼中央,身体已然达到极限。皮肤表面,细密的血珠不断从撕裂的毛细血管中渗出,与涔涔冷汗混合,将他染成一个触目惊心的血人,身下汇聚的污浊水渍不断扩大,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冲击“灵心诀”第一重的过程,远非简单的灵力积累,而是一场对血脉本源的残酷拷问与强行重塑。每一次引导那新生的、却狂暴不驯的青色灵力,都如同驱使一头未驯服的太古凶兽,狠狠撞击在那与生俱来的、保护亦是禁锢的无形壁垒之上,带来的皆是神魂欲裂、刮骨剜心般的极致痛楚。
媚儿的魂体悬浮在一旁,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边缘处已模糊得几乎要与周围氤氲的灵气同化。她几乎是在燃烧自己本就未完全恢复的魂源本源,将精纯的魂力化作万千最纤细柔韧的丝线,死死缠绕、兜住林风那即将碎裂的心脉与剧烈震颤的经脉。 剧烈的消耗让她连维持基本形态都异常艰难,一阵阵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仿佛要被撕裂扯碎的虚弱感不断袭来。“小姐…风儿他的血脉…为何冲击壁垒的反噬会如此酷烈…仿佛…仿佛曾被某种阴寒歹毒的力量侵蚀过根基,留下了极隐秘的暗伤?” 一个模糊而令人心悸的念头在她心中急速闪过,但此刻她所有的心神都系于林风一人之身,如同绷紧到极致的琴弦,根本无法分心深究。
就在林风意志力即将燃烧殆尽,那壁垒仍巍然不动,最后一丝力量也要被抽干的刹那——
他胸口的玉佩,那枚传承自母亲、关系着无数秘密的古玉,忽然极其轻微地、温热地跳动了一下。如同沉睡万古的心脏一次微弱而有力的搏动。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却磅礴浩瀚的奇异力量——那并非“灵心诀”的生机勃勃,也非他原本灵力的属性,而是带着一丝《星澜幻虚功》的星辰缥缈与玉佩本身的万古沧桑——悄无声息地自玉佩最深处涌出,瞬间注入他那近乎干涸龟裂的经脉,汇入那狂暴的“灵心诀”灵力洪流之中!
得此强援,那青色灵力仿佛被注入了无上神威,发出一声唯有林风能感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光芒大盛,以摧枯拉朽、破灭万法之势,向着那最后的、最坚韧的关隘发起了石破天惊的终极冲锋!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他体内轰鸣!
坚固的壁垒应声而破,碎若齑粉!
刹那间,云开月明,豁然开朗!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纯浩瀚、充满无限生机与潜力的青色灵力如同决堤的宇宙洪流,奔涌在他新打通的、更为宽阔玄奥的经脉之中,自行运转周天,生生不息!所有的痛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脱胎换骨、洗髓伐毛般的极致轻盈与强大感!周身毛孔舒张,更多的淤血与杂质被排出,肌肤之下,隐有青色宝光流转。
第一重,成!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底最深处,一抹璀璨夺目的青色神光如惊鸿般一闪而逝,带着一丝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仿佛某种沉睡的王者苏醒了一瞬。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长鲸吸水,疯狂吞噬着密室中浓郁的灵气,滋养着几乎枯竭的肉身与神魂。
“成功了…公子,你真的成功了!”媚儿惊喜万分的声音传来,虚弱却充满了如释重负的欣慰与激动,她的魂体因情绪剧烈波动而光芒乱闪,变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散去。
林风重重点头,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沙哑得厉害,只能报以一个坚定且充满感激的眼神。
然而,还不待他细细体会这破境后的玄妙,甚至来不及运转一个周天稳固这来之不易的境界——
“咚!咚咚!咚!”
密室石门被敲得震天响,那急促、慌乱、甚至带着一丝惊怒的节奏,如同战场上的催命鼓点,与轩辕绝一贯的沉稳如山截然不同!
轩辕绝几乎是用撞的推开了石门,他甚至来不及去仔细感知林风身上那尚未完全收敛的、迥异于前的磅礴气息,目光急扫而过,便死死落在林风脸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凝重:“风儿!没时间调息了!祸事来了!天大的祸事!”
他语速极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就在一个多时辰前,派遣至三百里外‘黑风峪’采集‘墨玉莲’的三名内门弟子遭遇突袭!两名弟子当场殒命,尸身…尸身近乎被虐杀,惨不忍睹!唯有修为最高的赵明重伤遁逃,刚刚被外围巡逻队发现抬回,已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林风心中猛地一揪,刚突破的喜悦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冲得无影无踪。黑风峪虽是险地,但在青岩宗势力范围内,向来有弟子巡逻,从未有过如此恶性事件!
“是何方势力所为?莫非是…”林风立刻联想到了那两股潜入大陆的恐怖气息。
“现场留下的所有痕迹,恶毒地指向了我们自己人!”轩辕绝脸色铁青,眼中寒光如冰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赵明昏迷前,以最后灵力反复嘶吼、泣血控诉的唯一线索是——‘萧逸师兄…为何要杀我们…’!”
“绝无可能!”林风斩钉截铁,猛地站起身,因力竭和激动,身形晃了一晃才强行站稳,“萧大哥性情豪爽,重情重义,岂会做出残害同门这等猪狗不如之事?此必是歹人栽赃嫁祸!”
“老夫自然不信!”轩辕绝眼中寒芒暴涨,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薄而出,“但对方手段极其歹毒周密!不仅在战斗现场刻意模仿了‘裂风剑诀’的招式特征,留下凌厉风刃痕迹,更是在一名陨落弟子紧握的掌心内,发现了一角被强行扯下的、青岩宗制式服饰的碎片!经执事堂多位长老紧急比对验证,其布料织法、灵线纹路、甚至残留的极细微个人气息波动,都与萧逸昨日所穿袍服完全吻合!”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继续道:“这还没完!最恶毒的是对赵明!他体内,被注入了一道极为阴险诡异的‘蚀魂魔念’,此魔念不立刻取他性命,却如跗骨之蛆,不断蚕食他清醒的神智,扭曲他的记忆,让他只会反复呓语指认萧逸,无法提供袭击者的真实样貌、人数、功法特征等任何其他有效信息!我们甚至无法轻易为他驱散魔念,施救稍有不慎,便会立刻引爆魔念,让他魂飞魄散,死无对证!”
林风听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寒意。这已不是简单的栽赃,而是一个处心积虑、环环相扣,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恶意,意图从内部彻底瓦解、撕裂青岩宗的绝户毒计!
对方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对宗门内部情况的了解,令人发指。他们特意挑选了离开宗门庇护、执行任务的弟子下手,不仅在现场刻意模仿了足以以假乱真的招式痕迹,更是留下了那看似无法辩驳的“铁证”——那角衣物碎片。更歹毒的是对唯一生还者赵明的处置,那道“蚀魂魔念”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既封住了他的嘴,又让他变成了指认萧逸的活体傀儡,让宗门投鼠忌器,连救治搜魂都变得异常艰难凶险。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机更是巧妙恶毒到了极点!消息如同瘟疫般被刻意散播出去,瞬间点燃了整个宗门。此刻,山门外已然炸开了锅,喧嚣声浪甚至隐隐传到了这密室之外。悲愤欲绝的同门、与伤亡弟子交情深厚的友人、闻讯赶来的家属、乃至一些平日就对宗门资源分配心存怨怼、唯恐天下不乱的附属家族和散修,皆被煽动起来,群情激愤,将山门围得水泄不通。“交出凶手萧逸!”“严惩残害同门的败类!”“青岩宗必须给个交代,否则我等绝不罢休!”的怒吼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沸腾的鼎镬,要将整个青岩宗彻底淹没。
而这滔天巨浪的核心,恶毒地直指萧逸——一个甚至还未通过考核、仍是杂役弟子身份的人! 这一点本身就如同一根淬毒的尖刺,狠狠扎入所有渴望晋升的底层弟子心中,瞬间引爆了积压的矛盾:“一个杂役,竟敢残害内门师兄?”“宗门是否纵容行凶?”“为何偏偏是杂役弟子惹出这等大事?”种种猜忌、不满、愤怒被无限放大、扭曲、煽动,使得局面更加复杂、混乱、难以控制!
其毒计的核心,阴险致命,堪称阳谋。若宗门高层力保萧逸,则必然寒了所有内门弟子及其背后关系网的心,更坐实了“偏袒杂役、处事不公、草菅人命”的指控,宗门数百年声誉顷刻扫地,人心离散近在眼前。若迫于压力交出萧逸息事宁人,则正中对方下怀,不仅自断臂膀,让亲者痛仇者快,更意味着青岩宗向这股暗处的邪恶势力低头,永远失去了查明真相、挽回清白的主动权!这简直是将轩辕绝和林风放在了万丈悬崖的边缘,进退皆是绝路!
“好毒…好狠的计策!”林风咬牙切齿,刚刚平复的气血因极致的愤怒再次翻涌不休,喉头一甜,又被他强行咽下。他瞬间明白了对方选择萧逸作为栽赃目标的更深层用意——一个杂役弟子,地位低微却与宗主看重的林风关系密切,简直是挑动内外纷争、引爆宗门积弊的完美棋子!
风儿,”轩辕绝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深的信任,“你身份特殊,既是魔宗阴谋的亲历者,又是我林家之后,地位超然。你的话,比任何长老的解释和保证都更有力量。此刻,唯有你亲自出面,或许才能稳住局势,揭穿谎言,为我们争取到查明真相的宝贵时间。前路凶险,人心叵测,你可敢随老夫出去,直面这狂风恶浪,捅破这泼天的阴谋?”
林风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与冰冷的铁锈味,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沉甸甸的责任与滔天的杀机。他用力抹去脸上已然干涸的血污,挺直了那尚且单薄却已初具峥嵘的脊梁。眸中所有的疲惫与虚弱被瞬间涤荡一空,只剩下冰冷的怒火、不屈的斗志以及一种超越年龄的沉凝与决断。
“有何不敢!”他的声音因力竭而沙哑,却异常坚定,如同青锋刮过磐石,字字铿锵,“邪不胜正,浊浪淘沙!我正要看看,是哪些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只敢用这等卑劣伎俩,乱我宗门,害我同门!”
他一步踏出密室,脚步虽因力竭而略显虚浮,但周身那股初成的、锐利如刚刚淬火开刃的神兵般的气势,已破体而出,竟让门口那凝重欲滴的空气都为之一肃!
山门之外,喧嚣鼎沸,怒骂声、哭诉声、质疑声、咆哮声如同滚滚雷云,压迫而来,已清晰可闻。
风暴,已至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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