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冰原,黑风峡。
这里的风早已失却了自然的凛冽,裹挟着矿粉、血腥与一种若有若无的灵魂烧焦的糊味,呜咽着穿过犬牙交错的冰隙,声音刮得人耳膜生疼,更像无数怨魂被禁锢于此的永恒哀嚎。
叶璃如同一尊冰雕,静静嵌在一处背风的冰裂阴影中,已然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冰莲心经》运转到极致,不仅完美隐匿了她的气息,甚至将她的体温、心跳都降至与万年玄冰无异,唯有那双深邃的冰蓝色眼眸,锐利如初融的冰锥,穿透稀薄却致命的风雪,死死锁定着下方那座巨大的、如同大地狰狞溃疡般的矿场。
黑风峡“人牲矿场”。
与其说是矿场,不如说是一座高效运转的血肉磨盘。巨大的冰层被某种暴力手段粗暴地凿开,暴露出下面一种暗红色的、仿佛有粘稠血液在内部缓缓流动的奇异矿石——“血髓矿”。数百个衣衫褴褛、几乎失去人形的身影,在监工裹挟着阴煞之力的皮鞭咒骂声中,机械地挖掘、搬运着。动作稍慢,鞭子便会落下,留下深可见骨却又瞬间被冻住的伤口。力竭倒下者,立刻被冷漠地拖走,像丢弃废料般扔进矿区中央那座终日轰鸣、燃烧着幽绿色邪火的巨大熔炉。
短促的惨叫是这里除了风声和熔炉声外唯一的生命迹象,旋即被更大的噪音吞没。熔炉提炼的不是凡铁,是活人的精血、魂魄以及那血髓矿中蕴含的阴煞之力。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煞怨力几乎凝成实质,在上空形成一片淡红色的、不祥的雾霭,连极地的暴风雪都无法彻底吹散。
叶璃的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指甲早已刺破掌心,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混入寒风,又被功法瞬间敛去。胸腔中那股因冰莲谷覆灭而积郁的、被冰封了五年的仇恨与杀意,此刻如同休眠的火山骤然苏醒,疯狂冲击着《冰莲心经》的冷静壁垒。
就是这种气息… 虽然更加驳杂、混入了大量的矿石阴煞,但那核心的、掠夺生命本源炼化己用的邪恶味道,与她记忆深处那个火光冲天、莲池尽染的夜晚,何其相似!
那一夜,温暖如春、莲香弥漫的冰莲谷骤逢灭顶之灾。强大的敌人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手段狠辣诡谲,见人就杀,目的明确——抢夺宗门至宝《冰莲心经》并彻底灭口。师尊力战而亡,肉身崩碎化作最后一道护宗寒障;诸位师兄师姐拼死将她这个年纪最小的真传弟子推入通往极北之地的随机古传送阵……她最后看到的,是冲天魔火映照下,敌人衣角一闪而过的、与下方监工服饰略有不同却同源邪恶的诡异纹路,以及他们身上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魔气。
五年了。她侥幸逃生,流落这苦寒绝地,靠着残缺的功法和刻骨仇恨,如同雪原孤狼般挣扎求生,一步步修炼至今。复仇,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她一直在暗中调查,寻找任何与当年那伙魔徒相关的蛛丝马迹。落星湖异动,能量属性诡异,她怀疑可能与宗门被夺的至宝或仇人手段有关,才冒险前往探查,从而遇到了那个同样被困于命运漩涡的林风……
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又被她以莫大意志强行压下,重新冰封于眼底最深处。现在不是沉湎过去的时候。
她强行将注意力拉回现实的危机。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规,丈量着矿场的每一处细节。
她注意到,监工的鞭子并非随意挥动,抽打的部位似乎隐含着某种规律,像是在不断刺激矿工体内残存的生机,以期压榨出最后一丝价值。熔炉旁有几个穿着明显不同于普通监工、像是阵法师的人,不时绕着熔炉刻画加固着符文,并将一种暗紫色的晶石嵌入特定节点,那晶石的能量波动让她感到极度不适。矿工被关押的冰窟洞口,那沉重的符文冰闸落下时,地面会有微弱的灵光一闪而过,显然连接着更强的禁制。
她看到一队新的“人牲”被押解进来,大多是从北境抓来的散修,个个面带绝望恐惧。她还敏锐地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支运输队从峡谷另一端的一条隐秘冰道离开,押送的并非矿石,而是几个密封的、刻满符文的金属箱子,由修为更高的魔修看守,方向……似乎是往黑煞堡老巢而去。
“提炼后的精纯魂煞……直接送往核心之地……”叶璃心中冰冷,“是为了供养某个魔头修炼,还是……用于其他邪恶仪式?”
她原本的计划是寻找机会制造混乱,救出一部分人。但现在看来,这个矿场的重要性远超想象,它不仅是黑煞堡的资源点,更可能直接关联着他们核心的阴谋!仅仅救几个人,打草惊蛇,反而可能因小失大。
一个更大胆、更危险的念头在她心中浮现——潜伏进去。
不是强攻,而是设法混入那些矿工之中,深入这座魔窟的心脏,找到它直接连接黑煞堡核心阴谋的证据,甚至……找到那运输队的接收点和用途!这无疑是与虎谋皮,一旦暴露,万劫不复。
但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给予黑煞堡沉重一击,才有可能触及到可能与当年仇家相关的更深秘密。
风险极大,但值得一试。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矿工的状态、监工检查的程序、以及换班的每一个细节,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漏洞。她需要一个完美的身份,一个混进去的机会。
身影如同冰原上最狡猾的雪狐,开始悄无声息地移动,从各个角度,更加专注地审视着这座吞噬生命的魔窟,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她下一步行动的关键。
复仇,不仅需要热血和冰冷的智慧,有时,更需要深入地狱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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