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后院,种着一片从神豹山移栽来的青竹,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我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莲子羹,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时,雪儿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旧书,眼神却有些放空,落在窗外的竹影上。
她的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连平日里最有精神的蓝瞳,也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少了几分往日的锐利。这已经是她静养的第三个月了,罗平离开后,龙海的事务暂时由几位老将军轮流打理,我便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
“雪儿,该喝羹了。”我把托盘放在窗边的小几上,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
雪儿回过神,对我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比前几日多了几分暖意:“爸,又麻烦你了。”
“跟爸还客气什么。”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莲子羹,吹了吹,才递到她嘴边,“这莲子是从云南那边特意运来的,据说安神效果最好,你尝尝。”
她小口地咽了下去,眉头微蹙:“有点苦。”
“苦才好,能清心火。”我又喂了她一勺,看着她乖乖喝下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软。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哪怕病着,也从不任性哭闹,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疼。
想她五岁那年在神豹山失踪,我疯了似的找了半年,再见时,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还笑着对我摆手,说“爸,我没事”;十岁那年救冷青松一家,自己淋了一夜雨发了高烧,却硬撑着不肯说,怕我担心;如今成了龙海元帅,更是把所有重担都扛在自己肩上,连生病都要瞒着,直到再也撑不住才倒下。
“在想什么?”雪儿见我愣神,轻声问道。
“没什么,”我回过神,擦了擦她嘴角的汤汁,“在想,等你好利索了,咱们去神豹山住几天,那里的空气好,适合养身体。”
雪儿眼睛亮了亮,点了点头:“好啊,我好久没回去了,还挺想山里的那些小家伙的。”
神豹山是她待过半年的地方,那里有她最熟悉的气息,或许真的能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喝完莲子羹,我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她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要歇一歇,纤瘦的手搭在我的胳膊上,微微用力,像是怕自己摔倒。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爸,你别总叹气。”雪儿察觉到我的情绪,转头对我笑,“我真的好多了,你看,我现在都能走这么远了。”
“是是是,我们雪儿最厉害了。”我连忙点头,却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绝不能再让她这么累着。龙海的事再重要,也没有她的身体重要。
回到卧室,我让她靠在床头,拿出棋盘:“来,陪爸下一盘棋,活动活动脑子。”
雪儿笑着应了,却在下棋时频频走神,明明是很简单的一步,却愣了半天。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惦记着龙海的事,只是强撑着不说。
“别想那些了,”我落下一子,故意让她赢了一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有爸在呢。”
她抬头看我,眼里闪过一丝动容,轻轻“嗯”了一声。
午后,我坐在床边给她读战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部署,那些棘手的军务,我早就让人压了下来。读着读着,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靠在枕头上睡着了,眉头却还是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
我放轻动作,替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唇有些干裂,我拿过润唇膏,小心翼翼地给她抹了一点。
这些年,我总觉得她是无所不能的元帅,是龙海的支柱,却常常忘了,她也只是个孩子,一个经历过太多磨难的孩子。她的坚强,不过是逼出来的铠甲,卸下铠甲后,也会累,也会疼,也需要人疼惜。
傍晚时分,医务兵来复诊,量了体温,听了心跳,又仔细检查了她的舌苔,才对我道:“将军,元帅的脉象比之前平稳多了,只是气血还是有些亏,得慢慢补,不能急。”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药材方面,一定要用最好的。”
“放心吧将军,都是按您的吩咐,从各地搜罗来的珍品。”
医务兵离开后,我去厨房炖了乌鸡汤,加了些补气的药材,小火慢炖了两个时辰,直到汤熬成了浓郁的琥珀色,才盛出来,一点点喂给雪儿。
她喝了小半碗就摇了摇头:“爸,我饱了。”
“再喝点,这汤补身子。”我哄着她,“就再喝两口。”
她拗不过我,只好又喝了两口,却在放下碗时,轻轻咳嗽了两声。我心里一紧,连忙给她顺气:“是不是太油腻了?下次我让厨房少放点油。”
“不是,”她摇摇头,握住我的手,“爸,谢谢你。”
“傻孩子,谢什么。”我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我用自己的掌心裹着,想给她多传点暖意,“你是我女儿,我不疼你疼谁。”
夜色渐深,我给她讲起她小时候的事,讲她第一次化出龙角时的慌张,讲她偷偷跟着神豹学捕猎结果摔了一跤,讲她把攒了好久的野果子塞给我时的样子。
雪儿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笑出声,眼睛里的雾气渐渐散去,多了几分光彩。
“那时候真好,”她轻声说,“不用想那么多事,每天只要想着去哪里找好吃的就行。”
“等你好了,咱们就去过那样的日子。”我摸了摸她的头,像小时候那样,“什么元帅,什么军务,都先扔一边。”
她靠在我怀里,像只倦鸟,轻轻“嗯”了一声,很快就睡着了。这次,她的眉头舒展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我抱着她,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温柔地洒在她脸上,我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安宁。
或许,静养的不只是雪儿,还有我自己。这些年,我总想着如何让她变得更强,如何让龙海更稳固,却忘了,她最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可以安心依靠的怀抱。
未来的路还很长,龙海的挑战也不会少,但只要能看到雪儿健康地笑着,能像这样陪着她,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时光。
夜风吹过青竹,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我低头吻了吻雪儿的额头,在心里轻声说:睡吧,我的女儿,有爸在,什么都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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