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蜷缩在破庙角落时,檐角的铁风铃正被夜风吹得呜咽。那声音像极了他昨夜亲手拧断的那名玄衣卫喉骨碎裂的闷响,带着点铁锈味的黏腻,又裹着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嘲弄。
他刚用最后半块干粮擦净指尖的血污,那血是从城西乱葬岗刨出来的——三天前被他暗算了的“影阁”杀手,心口插着的那枚淬了“蚀骨”的银针,竟不知何时被人换了。换上去的是枚青铜铸的小玩意儿,形似展翅的蝙蝠,翅膀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青幽幽的冷光。
“影阁的规矩,死间的尸身三日必焚。”沈醉摩挲着那蝙蝠翅膀,指腹碾过纹路时,铁风铃突然变了调。不再是散乱的呜咽,倒像是有人用指尖在铃舌上轻轻敲了三下,笃、笃、笃,节奏分明,像极了某种暗号。
破庙的门是早就朽了的,风一吹就吱呀作响。此刻却有片阴影顺着门框爬进来,像条活物般缠上沈醉的靴底。他猛地抬眼,檐角的月光恰好斜斜切进来,照亮了阴影尽头的那道人影。
那人裹着件灰扑扑的斗篷,兜帽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一截苍白的下颌,以及下颌线末端那颗朱砂痣。沈醉的指尖在袖中扣紧了三寸短刃,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影阁的‘红妆’,倒是稀客。”
被称作“红妆”的人影没说话,只是抬手摘下了兜帽。一头鸦羽般的长发倾泻而下,衬得那张脸比月光更冷。她的左眼是正常的墨色,右眼却覆着层白翳,像蒙了层薄雪的寒潭。“沈公子,”她的声音像碎冰撞玉,“我不是来杀你的。”
“哦?”沈醉挑眉,“那是来给我送葬的?”
红妆从怀中取出个巴掌大的木盒,放在两人之间的石台上。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异香弥漫开来,不是花香,也不是药香,倒像是陈年的书卷混着些微血腥气。“这是‘惊蛰’的遗物。”她的白翳眼似乎动了一下,“他说,若他活不过三月,就把这个交给你。”
“惊蛰”是影阁的叛徒,也是沈醉前阵子的合作者。沈醉记得那人总爱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笑起来眼角有两道很深的纹路,不像个杀手,倒像个说书先生。他伸手去拿木盒,指尖刚触到盒沿,红妆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冷得像冰,指甲却修剪得圆润,不像练过武的样子。“沈公子可知,”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白翳眼死死盯着沈醉,“‘惊蛰’不是死于影阁追杀?”
沈醉的瞳孔微缩。檐角的铁风铃又响了起来,这次的节奏更快,更急,像有人在身后追赶。红妆猛地松开手,身形如鬼魅般掠向破庙后窗。“有人来了,”她的声音飘在风里,“木盒里的东西,能救你的命,也能——”
话没说完,后窗“哐当”一声碎裂。沈醉反手将木盒揣进怀里,短刃出鞘的瞬间,看见三道黑影已落在庙中。为首的那人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和沈醉手中蝙蝠一样的纹路。
“沈公子,”面具人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红妆跑了,你觉得你还跑得掉吗?”
沈醉没回答,只是盯着面具人腰间的令牌。那令牌是玄铁所铸,正面刻着“天枢”二字,背面是北斗七星的图案。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癫狂:“原来不是影阁的人。是‘天机阁’的走狗啊。”
面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抬手一挥:“拿下。活的。”
两道黑影扑上来时,沈醉已借力跃上了供桌。他踩着神像的肩膀翻身到梁上,低头时,看见红妆刚才站过的地方,散落着几片黑色的羽毛。不是鸟羽,倒像是某种大型蝙蝠的翅羽。
而石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风铃,和檐角的铁风铃一模一样。只是这只风铃的铃舌,是用骨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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