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老宅。
书房里弥漫着陈年普洱醇厚的香气,与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交织,本该是一派宁静祥和。
然而,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的吴二白,眉头却紧紧锁着,指间夹着一支并未点燃的香烟,目光沉凝地落在面前一份关于吴悠近期的医疗报告和几份学校方面传来的、语焉不详的情况说明上。
吴悠住院,理由是“情绪激动引发心因性昏厥及不明原因生理紊乱”。这个说法,糊弄外人可以,但糊弄不了他吴二白。
他了解自己这个突然认回来的儿子,心思敏感,体质是弱了些,但绝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更让他心生疑窦的是,报告里提及的某些生理指标波动,怪异得超出了现代医学的常规解释范畴。
而更让他无法忽视的,是另一个名字——吴邪。
庆典上那场石破天惊的当众揭发,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他的耳中。
高清的照片证据,逻辑清晰的指控,与他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懦弱的侄子截然不同。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在吴邪身边、身手诡异莫测的黑衣女子……
一切都透着不对劲。
他放下报告,揉了揉眉心,一种久违的、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萦绕心头。他需要信息,需要从另一个角度来审视这团迷雾。
“请海客过来一趟。”他对守在门外的助理吩咐道。
不多时,张海客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他穿着简单的深色夹克,身形挺拔,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二叔。”张海客微微颔首,算是行礼,态度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海客,来了,坐。”吴二白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亲手斟了一杯茶推过去,“尝尝,新到的普洱。”
张海客道了声谢,坐下,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并未主动开口。书房里一时只剩下雨打窗棂的声音。
吴二白打量着他,缓缓开口,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海客,最近学校里……似乎不太平静啊。小悠病了,小邪那孩子……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你常在学校,跟他们都接触得多,跟我聊聊,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海客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向吴二白探究的视线,语气平淡无波:“二叔想听什么?”
“听实话。”吴二白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小悠和小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小邪身边那个女的,是什么来历?”
张海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他的反应很平淡,没有急于辩解,也没有愤慨,只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于他而言,吴邪(原主)他们认识很多年了,性情温和有礼,待人接物都进退有度,只是后来……,而吴二白……终究隔了一层。真要论起亲疏,他心里那杆秤,更偏向那个已经不在的人。
“二叔,”张海客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有些话,我以前说过,但您未必听得进去。”
吴二白眼神微动:“你说。”
“从吴悠回到吴家开始,”张海客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您家这孩子,对吴邪的多次陷害,是我亲眼所见。送模型被曲解成炫耀示威,主动关心被污蔑成言语欺凌,成绩好些被说成刻意打压……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他顿了顿,看向吴二白微微变化的脸色,继续道:“而吴邪,从吴悠回来,表现出来的,从来都是试图亲近和示好。或许方式笨拙,或许不合时宜,但他从未主动做过任何伤害吴悠的事情。一次都没有。”
这些话,张海客在过去并非没有隐晦地提过,但在吴悠精湛的演技和先入为主的印象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今旧事重提,在这风雨欲来的时刻,却带着截然不同的分量。
吴二白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下意识地想反驳,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吴悠每次哭诉时那过于完美的时机,吴邪辩解时那焦急又无力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追问道:“那以前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张海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二叔,以前我说了,您听进去了吗?您看到的,是吴悠的眼泪和委屈,听到的,是周围人对吴邪的指责。我的话,在您看来,或许只是偏袒,或者……无足轻重。”
“吴邪那么好的一个人被你逼成这样,连带着对吴邪好的我也被你们打成不是好人的标签,你还要我说什么。”
这话说得不客气,让吴二白的脸色沉了沉。但他无法否认,张海客说的,是事实。过去,他确实被吴悠那副柔弱无助的样子蒙蔽了双眼,加上吴邪本身不讨喜的性格,让他下意识地偏向了看起来更需要保护的“弱者”。
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吴二白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语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脑子里,感觉……清醒了很多。好像之前蒙着一层雾,现在雾散了些。”
这种变化很微妙,难以言喻。仿佛某种一直影响他判断的、无形的东西正在减弱。
张海客对于他这个说法,似乎并不意外。他早就察觉到,随着吴邪的到来,以及吴悠身上那股诡异力量的波动,周围很多人那种被蒙蔽、被影响的状态都在发生改变。他只是没想到,连吴二白这样意志坚定的人也能感觉到。
他看着吴二白,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怜悯,也有一丝“早知如此”的淡漠。
“二叔,”张海客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如果您真想知道真相,我建议您……等等。”
“等?”吴二白不解。
“嗯。”张海客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笃定,“不久之后,吴邪……他会亲自告诉您的。用他的方式。”
“只是真相你能不能承受的住,我就不知道了。”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仿佛预见了什么。
吴二白紧紧盯着张海客,试图从他脸上找到更多信息,但张海客已经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垂下眼睑,专注地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不再多言。
他知道,话只能点到为止。剩下的,需要吴二白自己去想,去看。
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如同敲打在吴二白骤然变得纷乱的心上。
他挥了挥手,有些疲惫地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张海客站起身,微微躬身,如来时一般沉默地退出了书房。
吴二白独自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迷蒙的雨幕,手中那支未点燃的香烟被他无意识地捏得变了形。
清醒?真相?
张海客的话,像是一根刺,扎进了他坚固了多年的认知壁垒里。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巨大的、无法挽回的错误。
而对那个变得陌生又熟悉的侄子吴邪,他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想要真正去了解和倾听的冲动。
他隐隐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酝酿。而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个他曾经忽视、甚至误解的孩子。
等等吗?
他忽然觉得,时间变得有些难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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