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的空气凝固了。主屏幕上保持沉默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几个字渐渐淡去,留下一片刺眼的空白。
林默涵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他转向团队成员,看到八张苍白的脸孔反射着屏幕的冷光。有人做了备份吗?任何形式的备份?
一阵沉默。实习生雅各布突然举起手:我...我昨天把原始信号数据发了一份到我的学校邮箱,做毕业论文参考。
顾晓婷猛地转身:立刻检查!
雅各布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几秒钟后,他的肩膀垮了下来:邮箱被清空了。连服务器回收站都...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不可能是黑客。技术主管马克西姆检查着服务器日志,没有入侵痕迹,没有数据传输记录。就好像...数据从未存在过一样。
林默涵感到一阵眩晕。七年心血,人类历史上最重大的发现,就这样凭空消失?他强迫自己深呼吸,科学家的理智渐渐压过恐慌。大家冷静。能量守恒,信息也一样。删除只是改变了存储状态,理论上数据可以恢复。
理论上?顾晓婷尖锐地反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明显不是普通的技术故障!她压低声音,那些文字...如果真是做的...
那我们更应该弄清楚是谁,以及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发现17号系统。林默涵的声音出奇地平静,马克西姆,尝试从量子层面恢复数据。其他人,回忆你们记得的一切细节,写下来,现在立刻。
团队成员分散开来,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不安。林默涵注意到顾晓婷悄悄离开了主实验室。十五分钟后,他在天文台顶楼的观测室找到了她。
顾晓婷站在巨大的望远镜旁,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纸质笔记本,正在快速记录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她猛地合上本子。
你不信任电子设备了。林默涵说,这不是个问题。
顾晓婷犹豫片刻,然后打开了笔记本:我有记录关键发现的习惯,用纸笔。她翻到最近的一页,信号解码的初步结果在这里。
林默涵凑近看,页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学公式和二进制转换表,中央是一段奇怪的序列:
AtcGttGcAA...这是dNA序列?
人类dNA的片段。顾晓婷的声音紧绷,来自第12号染色体,与某种古老的逆转录病毒有关。这段序列重复出现在信号中,像是...某种签名。
林默涵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是说,外星信号中编码着我们自身的遗传信息?这怎么可能?
更准确地说,是我们遗传信息中编码着他们的签名。顾晓婷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明亮,默涵,如果他们能编辑我们的dNA,那么他们可能不仅仅是观察者...
楼下突然传来骚动声。两人迅速下楼,发现实验室里多了三个陌生人——两男一女,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站在前面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灰发男子,面容刚毅,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奇特的金属戒指,上面刻着一个眼睛状的符号。
林博士,顾博士。灰发男子伸出手,我是瑞士联邦安全局的莫里斯·克莱因。我们需要谈谈,私下。
林默涵和顾晓婷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顾晓婷不动声色地将笔记本塞进了外套内袋。
小型会议室里,莫里斯开门见山:你们的数据丢失不是意外。
你们干的?林默涵猛地站起来。
如果是我们,就不会来这里了。莫里斯示意他坐下,但我们的确监控着你们的研究。星语者系统触发了某些...协议。
什么协议?顾晓婷问。
莫里斯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该透露多少:守望者协议。一个跨国秘密研究计划,追踪非人类智能活动。他从公文包取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组图像,看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的是月球背面的高清照片,一个巨大的环形山中央,隐约可见几何结构的阴影。
阿波罗15号拍摄于1971年。莫里斯说,官方照片被修改过。那里有一个结构,古老到超出我们的理解。
林默涵盯着照片,心跳加速:你们早就知道外星文明存在?
知道?不。怀疑?是的。莫里斯切换图片,这次显示的是深海探测画面,一个发光的金字塔状物体静静躺在马里亚纳海沟深处,过去七十年,我们在全球发现了十七处类似异常。它们不回应任何接触尝试,但会...干预。
像今天这样删除数据?顾晓婷敏锐地问。
莫里斯点头:每当人类研究接近某个临界点,干预就会发生。1953年沃森和克里克发现dNA结构时,剑桥实验室遭遇了不明停电。1977年旅行者号发射前,记录外星接触协议的磁带神秘消失。
为什么没人公开这些?林默涵质问。
少数人尝试过。莫里斯的声音变得低沉,他们大多遭遇了。不是我们做的,他迅速补充,我们相信是自动化的保护机制。
顾晓婷突然插话:你们认为这些观察者是什么?神?外星人?
更可能是某种宇宙级的文明保育程序。莫里斯转动着戒指,想象一个花园,人类是其中正在培育的幼苗。园丁不希望我们在成熟前发现围墙的存在。
林默涵想起屏幕上那行字——你们尚未准备好。他突然明白了什么:17号系统的信号...是测试?
莫里斯露出赞许的表情: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一个触发点,观察人类如何应对首次接触。你们通过了第一关——没有立即公开发现。
现在呢?顾晓婷警惕地问,你要我们加入你的秘密俱乐部?
我们需要你们的专长。莫里斯推过两份文件,守望者计划可以提供无限资源,但要求绝对保密。选择权在你们。
林默涵翻开文件,第一页上印着红色警告:任何泄密行为将被视为叛国罪。他抬头看向顾晓婷,她眼中闪烁着同样的抗拒。
给我们24小时考虑。林默涵说。
莫里斯站起身:12小时。明天日出前,要么签字,要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晓婷藏着笔记本的口袋,忘记今天的一切。
安全局的人离开后,实验室陷入紧张的沉默。团队成员聚集在会议室,所有人都看向两位领导者。
我们该怎么办?雅各布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林默涵环视一周:投票吧。加入政府计划,获得资源但失去自由;或者继续独立研究,面对未知风险。
独立研究?马克西姆苦笑,数据都没了,怎么研究?
顾晓婷缓缓掏出笔记本:不是所有数据。她翻开页面,我有信号解码的关键部分,而且...她从颈间取下一个微型U盘,最后时刻我备份了核心算法到物理介质。
团队成员惊讶地看着她。林默涵笑了:你总是有b计划。
问题是,顾晓婷严肃地说,如果我们拒绝政府,可能面临监视甚至危险。如果接受,研究成果将被武器化或封锁。
雅各布突然说:还有第三个选择——公开一切。如果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就无法掩盖。
然后引发全球恐慌?马克西姆反问,看看历史,人类对未知的第一反应总是暴力。
争论持续到深夜。凌晨三点,当大多数人疲惫不堪时,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启动,主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段从未见过的视频——
一个巨大的球体悬浮在黑暗太空中,表面流动着复杂的纹路。镜头拉近,显示出球体上无数微小的六边形结构,每个里面都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移动。
视频持续了十三秒,然后消失,留下一行文字:
选择已记录。观察继续。
林默涵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笼罩了他。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他们都不再是孤独的。宇宙在看着,评判着,等待着。
顾晓婷握紧了他的手:我们走第三条路。不加入政府,也不公开引发恐慌。我们继续研究,但要更加谨慎。
怎么研究?林默涵问,没有资源...
顾晓婷眼中闪烁着决心,分散研究。每人负责一个方向,定期线下会面。用最原始的方式记录——纸笔,口述,记忆。如果能抹除电子数据,我们就回归前电子时代的方法。
团队成员一个接一个点头。雅各布甚至撕下一张纸,开始手写他记得的信号特征。
林默涵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人类真正的力量所在——不是技术,而是那种拒绝被驯服、被圈养的本能。也许这正是观察者等待看到的:人类是否足够智慧,足够团结,足够勇敢地面对宇宙的真相。
窗外,东方天空已现出第一缕曙光。新的一天开始了,人类与宇宙的关系也将永远改变。而在某个遥远的星系,或许正有眼睛注视着地球上这个小实验室里的决定,评估着这个物种是否准备好加入星际大家庭。
又或者,评估是否需要新一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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