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管道的铁锈味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充斥鼻腔，林默涵蜷缩着身体在狭窄的空间内爬行。每隔几米，他就停下来倾听外面的动静——士兵的脚步声、对讲机的静电噪音，还有直升机在园区上空盘旋的轰鸣。
顾晓婷留下的纸条紧攥在手中，已经被汗水浸湿。密码是我们的初遇日期。林默涵闭上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大学图书馆，人工智能导论课的第一天。他习惯性提前半小时到达，却发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已经被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占据，桌上摊开的不是教材，而是一本《神经科学与意识哲学》。
这里有人吗？他指着旁边的座位问。
女生抬头，阳光穿过她耳边的碎发，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斑。如果你不介意我偶尔反驳教授的话，她笑着伸出手，顾晓婷。
林默涵。他握住那只温暖的手，我从不介意真理越辩越明。
2009年9月14日。林默涵在黑暗中喃喃自语，继续向前爬行。那个日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更多画面：他们在图书馆熬夜备战期末考试；在校园湖边争论强人工智能的可能性；在毕业典礼上，顾晓婷突然问他：如果有一天，科技成为控制而非解放人类的工具，你会怎么做？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科学本身是中立的。多么天真而自负的回答。
管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林默涵输入0914，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推开门的瞬间，灰尘在昏暗的应急灯下飞舞。
这个被他们称为影子实验室的空间原本是大学旧楼的锅炉房，现在摆满了从实验室悄悄转移的设备。中央工作台上，顾晓婷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一个倒计时窗口：04:32:11...正在一秒一秒减少。
林默涵插入U盘，顾晓婷留下的文件夹自动解密。首先弹出的是一段视频。画面中的顾晓婷脸色苍白，右额有一道新鲜的血痕。
默涵，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计划A失败了。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陈上校不是军方的人，他是国际AI联盟安插的卧底，目的是夺取情感计算技术并将其武器化。
屏幕切换成一系列加密邮件和银行转账记录，清楚地显示陈上校与国际AI联盟高层的秘密联系。
我加入开放心灵已经六年，这是一个由科学家和黑客组成的全球网络，致力于阻止科技巨头垄断关键算法。顾晓婷的图像重新出现，我接近你不是为了窃取技术，而是因为你的研究代表了AI发展的另一种可能——真正服务于人类而非控制人类的技术。
林默涵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屏幕上她的脸庞。所有怀疑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她冒险留下这些信息，现在又在哪里？
视频继续：倒计时结束后，心灵之镜的全部代码和数据集将自动上传至全球七个开源平台。但还有最后一道加密需要你的声纹解锁。无论你选择公开还是销毁...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柔软，我都理解。
视频结束，屏幕回到倒计时：04:15:22。
林默涵打开第二个文件，是一份详尽的行动计划。顾晓婷预见到军方会接管实验室，早已准备好全套应对方案。文件末尾附注：「如果我没能回来，联系，密码是父亲最后对你说的话。」
父亲最后的话？林默涵闭上眼睛，病床前父亲干枯的手紧握着他：默涵，记住...真正的医生不仅治疗疾病...更要医治人心...
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从管道方向传来。林默涵迅速关闭主灯，躲到工作台下方。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壁，脚步声逐渐接近。
我知道你在这里，林博士。陈上校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顾晓婷已经被捕，她承认了一切。国际间谍，利用你的感情窃取国家机密...多么老套的把戏。
林默涵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沉默。顾晓婷被捕了？还是陈上校在撒谎？
她供出了这个地点，陈上校继续道，脚步声越来越近，但没告诉我们密码。没关系，技术团队十分钟后就能破解你的小玩具。
倒计时显示04:01:05。林默涵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陈上校真的抓住了顾晓婷，为什么还要亲自来追捕他？除非...
除非她在逃亡，而陈上校想用他做诱饵。
工作台旁的墙壁上挂着一面旧镜子，角度正好反射出门口的景象。陈上校独自一人，手枪已出鞘。这与他一贯指挥若定的作风不符——他是在私自行动。
林默涵悄悄从工具架上取下一把激光校准器，虽然不是武器，但在黑暗中足以制造混乱。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定时设为30秒后响起，轻轻滑到房间另一侧。
手机铃声乍响，陈上校迅速转身射击。林默涵趁机打开激光校准器，刺眼的红光直射对手眼睛，同时冲向侧门。
站住！陈上校的子弹击中门框，碎木飞溅。林默涵肩膀一阵剧痛，但还是成功撞开了侧门，跌入连接另一栋楼的狭窄天桥。
暴雨倾盆而下，瞬间将他淋透。身后，陈上校的脚步声紧追不舍。林默涵拐进楼梯间，向下狂奔。他需要回到主实验室，那里有军方高级别的通讯设备，可以直接联系到父亲的老战友——现任国防科技委员会主任的杨将军。
三楼走廊尽头有一部紧急逃生梯，直接通向园区地下管网。林默涵刚推开防火门，一只强有力的手就拽住了他的衣领。
跑得挺快，博士。陈上校将他狠狠按在墙上，枪口抵住他的肋骨，可惜选错了边。顾晓婷和她的组织会毁了中国在AI领域的领先地位！
领先？林默涵冷笑，通过窃取和欺骗？我父亲曾说过，杨将军是他见过最正直的军人。你觉得他会赞同你的做法吗？
陈上校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杨将军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他扣动扳机的动作几乎没有犹豫。
枪声被雷声掩盖。林默涵瞪大眼睛，却没有等来预期的疼痛。陈上校缓缓倒下，身后站着一个穿清洁工制服的老者，手中的电击枪还冒着烟。
杨将军让我盯着点，老者扶起林默涵，看来正是时候。
十分钟后，林默涵坐在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轿车里，对面是白发苍苍但腰板笔直的杨将军。
陈上校的问题我们早有察觉，杨将军递给他一条干毛巾，但没想到他敢直接动手。顾博士在哪里？
我不知道。林默涵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但她的计划还在进行。他简要说明了开源倒计时和顾晓婷留下的信息。
杨将军沉思片刻，你知道这项技术的军事价值，为什么要公开？
正因为知道它的价值，更明白它的危险。林默涵直视老将军的眼睛，父亲教导我，真正的技术应该医治而非伤害。情感计算如果被武器化，将是人类历史上最可怕的控制工具。
车窗外，雨势渐小。东方已现鱼肚白。
我老了，杨将军突然说，可能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理想主义。但我知道一点——你父亲是我见过最好的医生，也是最好的军人。他从未让技术凌驾于人性之上。
他按下车窗，示意助手拿来一个军用平板，这里有你需要的一切权限。六小时内，军方不会干扰你的行动。六小时后...老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技术已经开源，谁还能垄断呢？
林默涵接过平板，上面显示着整个城市的安全监控网络。一个红色光点正在城北工业区移动——顾晓婷的生命体征信号。
她身上的追踪器是我们最后的保险，杨将军说，现在交给你了。记住，六小时。
当林默涵下车时，老人最后说道：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孩子。不是每个科学家都有勇气为信念而战。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林默涵手中的平板上。倒计时显示03:12:45，红色光点稳定闪烁。他深吸一口气，启动平板上的通讯系统。
夜莺，这里是普罗米修斯，他输入顾晓婷留下的密码，「真正的医生不仅治疗疾病，更要医治人心」。请求紧急支援。
回复几乎是即时的：「身份确认。普罗米修斯，夜莺已就位。行动代码？」
林默涵望向冉冉升起的朝阳，输入回复：「黎明之火。」
无论接下来几小时发生什么，一项技术、一段感情、一个选择，将永远改变AI发展的轨迹。而这一次，林默涵不再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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