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识海中的警告如同一根冰冷的针,深深刺入林风的意识。
他脚步一顿,握着火折子的手紧了紧,火光在他眼中跳跃,映出地窖入口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是人?
这三个字,比地窖里涌出的寒气更让他背脊发凉。
但他没有退路,身后是必死的绝境,身前或许是一线生机,哪怕这生机与魔鬼为邻。
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地窖。
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瞬间包裹了他,那是血肉腐烂、混杂着泥土与某种腥膻气息的综合体,浓烈到几乎能让人窒息。
火光所及之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这地窖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四壁并非寻常的土石,而是被一种暗红色的朱砂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那些符文笔走龙蛇,结构繁复,散发着一股庄严肃杀之气。
林风曾与东荒观的灵师交过手,一眼就认出,这是东荒观秘传的镇魔纹,专门用来镇压邪祟异种。
地面上,粗大的玄铁锁链纵横交错,如同一张捕兽的巨网,每一根锁链都深深嵌入墙壁与地面,与那些镇魔符文的节点相连,构成一个完整而牢不可破的法阵。
林风的目光越过锁链,投向地窖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火光下,一道蜷缩的身影静静地坐在上面。
那是一个少女。
她有一头瀑布般的银色长发,即便在昏暗中也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
她的四肢手腕与脚踝,都被特制的玄铁镣铐锁住,镣铐上延伸出七条稍细的锁链,另一端连接着七枚嵌在石台上的、拳头大小的暗红色晶石。
那些晶石仿佛活物一般,正随着某种韵律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似乎在抽取着少女身上的什么东西。
林-风瞳孔骤然一缩,那是血核!
东荒观用来禁锢异种灵力,抽取其本源精血的歹毒法器!
少女似乎陷入了沉睡,脑袋无力地垂着,嘴角边还挂着一丝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而在她身前的石台上,赫然堆积着一堆森然的白骨,从头骨到指骨,残缺不全,但数量之多,足以拼凑出好几具完整的人类骸骨!
这一刻,林风瞬间明白了。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囚牢,这是一个“饲兽之笼”!
这些镇魔纹、玄铁链、血核,并非为了杀死她,而是为了将她镇压在此,用人命来“喂养”她!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东荒观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饲养这样一个未知的存在,其所图必定非同小可。
他当机立断,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就在他悄然后撤,脚尖刚一转动的瞬间,石台上的少女猛地抬起了头。
没有半分预兆,那双紧闭的眼眸豁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眼眶中燃烧的不是瞳孔,而是两团跳跃不休的金色烈焰!
而在烈焰深处,竟有三圈同心圆般的奇诡瞳环,层层叠叠,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太古洪荒的原始凶意,如同实质的狂风般扑面而来,瞬间扼住了林风的呼吸!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少女喉间爆发,她猛地挣扎起来。
那足以锁住巨象的玄铁锁链在她狂暴的力量下被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连接着血核的七条锁链光芒大盛,死死地压制着她,但其中一条最细的,竟应声而断!
“咔嚓!”
整个石台都因为她这一挣而龟裂开来,碎石簌簌落下。
林风骇得魂飞魄散,暴退数步,反手抽出腰间的柴刀横于胸前。
这股力量,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他全身肌肉紧绷,杀气凝聚于刀锋之上,准备迎接那致命的一扑。
可预想中的雷霆一击并未到来。
那银发少女在挣断一根锁链后,非但没有扑过来,反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捂住自己的小腹,蜷缩成一团,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饿……好饿……想吃……肉……”
声音清脆,带着一丝稚嫩的委屈,与刚才那凶戾无比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风愣住了,紧握柴刀的手微微松懈。
这变化太过诡异,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少女,试图从她身上找出破绽。
这究竟是伪装,还是另有隐情?
他试探性地沉声问道:“你,是人是妖?”
少女缓缓抬起头,那金焰三环瞳中的凶光收敛了许多,她抽了抽小巧的鼻子,像是在嗅着什么,然后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天真地笑道:“你……是杀过很多人的人……你的血里,有香味……”
林风背后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
她竟然能嗅出自己血液里沉淀的杀气!
这不是寻常妖物能有的本事。
他再次审视眼前的局面,大脑飞速运转。
符文是东荒观的,血核是专门克制异种的。
此女被囚禁在此,不仅没有被消磨致死,反而像是在通过“进食”不断积蓄力量,甚至已经能挣断其中一道束缚。
东荒观的那帮伪君子,绝不会做无用功。
林风心中一动,从随身的布袋里摸出半只出发前烤好的野兔,朝着石台的方向用力扔了过去。
烤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少女面前。
几乎在兔肉落地的瞬间,少女眼中金光一闪,整个人如同一道银色闪电般扑了上去!
她甚至没有用手,直接张开嘴,对着那半只烤兔就是一通猛啃。
“咔嚓咔嚓”的声响在地窖中回荡,令人头皮发麻。
不过三两口的功夫,那半只烤兔连皮带骨,被她吞食得干干净净。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林风:“不够……还想吃!”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若真是无可饶恕的大患,东荒观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早就将其炼化了,绝不会留到现在。
既然封而不杀,必有所图——那么,她是否也能为我所用?
赌一把!
林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他独有的凛冽杀气,在地窖中弥漫开来。
“若我放你出来,你会杀我吗?”他冷冷地问道。
少女的鼻子又动了动,使劲嗅着空气中属于林风的血腥味,她歪了歪头,似乎在认真品尝,随即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你的血……好辣,不好吃。”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你身上有火药味,还有死人的味道,很有意思……你放我出来,我帮你吃掉你的敌人!”
林风心中冷笑,真是个被饿疯了的馋鬼。
但他已然做出了决定。
眼前这个神秘的少女虽然危险到了极点,却也可能是在这绝境之中,唯一能助他打破僵局的一枚棋子!
他不再犹豫,猛地将左掌对准石台上的血核,体内那股久经沙场凝练而成的实质杀气,如决堤的洪流般轰然涌出!
“嗡——!”
杀气如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离少女最近的一枚血核上!
那血核剧烈震颤,红光爆闪,随即“砰”的一声,炸成一地碎片!
束缚着少女右臂的锁链应声松脱。
“哈哈哈哈!”少女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狂笑,一头银发无风自动。
林风毫不停歇,杀气再度凝聚,轰向第二枚血核!
“砰!”
第二枚血核崩裂!
少女左臂的锁链也随之脱落。
她猛地一甩头,满头银发如天河倒泄般飞扬起来,那股原始的凶煞之气再次暴涨!
第三枚血核碎裂!
就在这一瞬间,彻底解放了上半身的少女猛地从石台上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她张开嘴,对着束缚着自己脚踝的最后一根主链,狠狠地咬了下去!
“咯嘣!”
一声脆响,那由玄铁铸造、凡兵难伤的锁链,竟被她一口咬断!
花想容轻盈地落在地上,舒展了一下似乎僵硬了百年的身体,骨骼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响。
她的目光扫过林风,最后落在他手中的柴刀上,好奇地问:“这块铁……能吃吗?”
林风下意识地将柴刀收回身后:“不能!你到底是谁?”
她眨了眨那双惑人的金瞳,天真地回答:“我叫花想容,是狐族的。我睡了很久,大概有一百年了吧,刚醒,好饿。”说着,她竟真的走到那龟裂的石台边,低头对着一块碎石啃了起来,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响,仿佛在吃什么美味的糕点。
林-风看得眼角直抽,这女人……竟能吞金嚼铁!
他压下心中的震惊,追问道:“东荒观的人,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
花想容歪着头,一边嚼着石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他们说我的血能炼制绝品丹药,想抽我的血。我说‘想得美’,然后……就吃了他们三个弟子。”
林风的嘴角彻底僵住了。
果然,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实力恐怖、行事全凭本能的怪物。
就在这时,地窖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无数火把的光亮从寨子的四面八方亮起,将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其中夹杂着灵力激荡的独特声响。
林风脸色一变,他听出来了,这是东荒观的灵师,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花想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那对毛茸茸的狐耳从银发间冒了出来,轻轻抖了抖。
她侧耳倾听片刻,金色的瞳孔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亮起了兴奋的光芒:“有人来了?好多人!能吃了吗?”
林风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现在你自由了,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
花想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清澈而直接:“你把我放出来的。现在,外面那些人是来杀你的,对不对?”她不等林风回答,便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吃掉他们!”
话音未落,她猛地张开小嘴,将地上那些人骨碎片、血核残渣,连同她刚刚啃下的石屑,一股脑地吸入口中,囫囵吞了下去!
她原本平坦的小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鼓起,随即又迅速恢复原状。
下一刻,她那双金色的三环瞳中,烈焰暴涨,几乎要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林风的识海中,那道沉寂的残魂再次剧烈震动起来,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饕餮遗脉……这一脉竟然还未断绝……小子,你撞大运了!此女,可吞万法!”
林风握紧了手中的柴刀,感受着从花想容身上散发出的、比之前强大了数倍的恐怖气息,再望向寨门口那片越来越近的火海,胸中的血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他咧开嘴,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好,那今晚……咱们就吃顿大的。”
寨墙之外,火光冲天。
十余名身着青色道袍的东荒观弟子手持符文灯,迅速散开,隐隐将整个山寨合围。
为首的周玄通面沉如水,从怀中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八卦雷印,口中念念有词,指尖法力流转,一股肃杀的雷霆之气开始在他身前汇聚。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精心布置的杀局,已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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