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更为狂暴的震动所取代。
整座命塔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地底撼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塔顶那七层曾普照整个锁魂渊的命理金光,此刻如风中残烛,一盏接一盏地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黑暗,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重新笼罩了这片禁地。
林风背上,花想容的气息微弱如丝,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他没有丝毫迟疑,脚下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锁魂渊的深处。
身后,是两道紧追不舍的黑袍身影,他们是命塔最忠诚的守卫,如同跗骨之蛆。
“走!”姬无月的声音冰冷如铁,她反手一挥,十指间迸射出无数纤细的血丝,在昏暗中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那两名黑袍守卫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血丝瞬间洞穿,身体在半空中僵直,随即化作一地碎肉,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
腥风扑面,林风却头也不回。
在他们即将冲出锁魂渊最后的断命闸时,一道模糊的残影在闸门前一闪而逝,那是阿七。
他的身影比月光下的鬼魅还要虚幻,声音带着一丝解脱与决绝,飘入林风耳中:“走……别回头……”
话音未落,那道残影便彻底消散。
轰隆!
身后,命塔内部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警钟长鸣,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在为某个古老存在的苏醒而哀嚎。
紧接着,是无数镜面破碎的脆响,塔内所有映照众生命运的命镜在同一时刻爆裂成齑粉。
一股难以言喻的漆黑之气,比深渊的黑暗更加纯粹,更加邪恶,如决堤的潮水般从塔底喷涌而出,疯狂地向着第七层顶端汇聚。
那股气息所过之处,万物凋零,连法则都在退避。
“他们要启动‘命书真身’了。”林风的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目标正是自己和背上的花想容。
“真身?”姬无月立于他身侧,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那就让它尝尝,魔神之血的味道。”
她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并指如刀,在自己左腕上轻轻一划。
殷红的鲜血并未滴落,而是在离体的瞬间化作无数翩跹的血色蝴蝶。
这些蝴蝶身上燃烧着紫黑色的魔气,它们无视了那股滔天黑气的威压,逆流而上,所到之处,沿途守护命塔的古老阵法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寸寸瓦解。
二人借着血蝶开辟出的道路,一路畅通无阻,直冲塔顶。
第七层命殿,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诡异得令人心悸。
这里没有守卫,没有阵法,甚至没有任何陈设,空旷得如同一座被遗忘的巨型坟墓。
大殿中央,悬浮着一卷漆黑的古籍,它没有文字,没有形态,只是一团不断扭曲的黑暗,却散发出足以让神魂冻结的恐怖压迫感。
这就是命书。
林风刚踏入殿门,识海中沉睡的葬天残魂便剧烈震荡起来,发出前所未有的警告:“小心!它不是书……是活的!”
几乎在残魂示警的同一刹那,那卷漆黑的“命书”突然展开。
那根本不是书页,而是一张巨大无比、布满了青黑色血管的肉膜!
肉膜表面,浮现出成千上万张痛苦挣扎的人脸,男女老少,表情各异,皆是无声的哀嚎。
他们,正是历代被命塔强行篡改命运,最终被吞噬了残魂的可怜人!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花想容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清澈,而是充满了一种原始的、无法抑制的渴望。
她从林风背上挣脱下来,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巨大的肉膜,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竟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它好香……像千年灵芝炖龙骨!”
“容儿,别过去!”林风心头一紧,伸手去拉她,却已然不及。
花想容的身影快如闪电,竟直接扑向了那张悬浮的肉膜。
在林风惊骇的目光中,她张开小嘴,对着肉膜的边缘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咬碎冰块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花想容,竟真的从那张由无数残魂与天道污染物构成的命书真身上,啃下了一大块!
命书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尖啸,整张肉膜剧烈地抽搐起来。
被啃噬的缺口处,狂暴的黑气如火山般喷发,化作无数触手,试图将花想容这个胆敢冒犯它的“食物”彻底吞噬。
然而,花想容的体内,一股更为古老、更为霸道的力量轰然运转。
她的胃部仿佛化作一个无底的灰色旋涡,吞天胃的神通被彻底激发!
灰紫色的气流从她口中喷出,如同一条贪婪的巨龙,将那些袭来的黑气触手尽数卷入其中,吞噬殆尽!
她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但双眼却越来越亮,甚至还嫌弃地撇了撇嘴:“不好吃……太苦了……不过,能消化!”
这一幕,让林风瞬间醍醐灌顶!
他明白了,所谓的命书,其本质根本不是什么天道神器,而是一种被天道污染后诞生的“寄生体”,它依靠吞噬生灵的命格与魂魄来维持自身的存在。
而花想容,身为上古饕餮遗脉,她的吞天胃,天生就是一切能量体、灵魂体、乃至法则污染物的克星!
“容儿,把它吃完!别留一口!”林风福至心灵,当机立断地低喝道。
得到指令的花想容咧嘴一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美妙的指令。
她小小的身躯猛然暴涨三尺,背后九条毛茸茸的狐尾虚影冲天而起,遮蔽了整个殿堂。
她再次张开嘴,这一次,她的嘴巴仿佛化作了连通混沌的深渊,产生了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
整卷命书真身,那张巨大的、哀嚎着的肉膜,在剧烈的挣扎与嘶鸣中,被硬生生地拖拽着,一点点地被吸入那看似小巧的口中!
黑气从花想容的七窍疯狂喷涌,却又在她体表燃起的胃火中被焚烧成虚无的灰烬。
林风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手中短剑出鞘,剑锋之上,杀气与凡尘道种的力量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他手腕一抖,剑气纵横,将大殿内那些作为命书载体的残留命签尽数引燃。
熊熊烈火中,无数被束缚的命格得到了解脱。
与此同时,姬无月手持血丝,如同最优雅的死亡舞者,牢牢守住殿门。
血丝化作天罗地网,将所有闻讯赶来、试图闯入的命塔守卫尽数绞杀在门外。
鲜血染红了门槛,她舔了舔嘴唇,冷笑道:“今日,幽冥谷欠他的债,我替他一并收了。”
当最后一片命书被花想容吞入腹中,整座命塔的核心彻底宣告死亡。
塔身开始剧烈摇晃,结构发出濒临极限的断裂声,崩塌,已是注定。
花想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随着嗝声,一缕璀璨夺目、纯净无比的金光从她口中喷出,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中。
那金光之中,蕴含着最本源的天道气运,竟是命书被消化后提炼出的核心——一缕“天机源髓”!
林风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源髓入体的刹那,他那具活尸身体中被压制、被割裂的记忆,与他轮回觉醒的神魂,终于彻底融合。
识海中仿佛引爆了一颗星辰,轰然炸开!
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现:他看见自己三百年前,作为一个凡人,被钉在东荒道观的祭坛之上,血流殆尽。
他看见一缕来自天外的葬天残魂在自己弥留之际融入身体,逆死重生。
他看见东荒观主那个道貌岸岸的伪君子,如何截取他新生的磅礴命格,以无上手段炼制出了一具完美的活尸复制品,也就是他现在的这具身体……而他真正的魂魄,早已在那场献祭中脱离,坠入轮回,在凡尘俗世中历经百态,最终觉醒了独属于自己的“凡尘葬天”之道。
“原来……”林风喃喃自语,眼神从迷茫化为彻骨的清明,“我不是凡人……我是被凡尘选中的,葬天者。”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一个温软的身体突然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是姬无月。
她的脸上,泪水与血迹混流,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与恐惧:“别走……别像上次一样,又突然消失……”
她的指甲深深刺入林风的后背,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血肉之中,用疼痛来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你要去哪,我就毁了哪……求你……别再丢下我。”
林风身体一僵,随即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正在崩塌的殿顶,望向遥远的东荒。
仿佛跨越了无尽虚空,东荒观主那气急败坏的怒吼响彻云霄:“林风!你毁不掉天命!命书千千万,毁了一卷,还有万卷!东荒之后,还有西漠!”
听到这话,林风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嘲弄的弧度。
他将那缕天机源髓猛地拍入手中的短剑。
剑身发出一声嘹亮如龙吟的嗡鸣,剑刃上流淌起淡淡的金光。
“我不烧命书……”他低声回应,像是在对姬无月说,又像是在对整个天地宣告,“我吃它。”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刺破夜空。
“下一个,轮到西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漆黑的夜空之上,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狭长的血痕,宛如苍天睁开了一只泣血的独眼,在为即将到来的命运而痛哭流涕。
与此同时,脚下坚实的地面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以他们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头顶,支撑着这片天地的穹顶,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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