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地牢。
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铁锈味。
叶航像条死狗一样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伤，连惨叫的力气都快没了。
墨景宸负手立于暗影之中，玄色锦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跳动的火光下，折射出比寒冰更冷的光。
“殿下，已经招了，”洛邑躬身禀报，“是阮令仪和叶云嫣出的主意，她们给了叶航迷药，让他……玷污阮小姐，最好是能闹出人命，再嫁祸给意外。”
墨景宸没有说话，周身的气压却骤然降低。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那间破屋里，阮雪蘅决绝地将银簪刺向自己脖颈的画面。那双燃着烈火又盛满绝望的眼睛，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心上。
他想起她跌入自己怀中时，那无法抑制的颤抖。
“手脚都废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回殿下，手筋脚筋俱已挑断。”
“不够。”墨景宸转过身，眸底是深不见底的旋涡，“他不是想让阮家小姐断了活路么？那就让他先断了做人的念想。”
他语气极淡，吐出的话却字字淬毒：“把他那东西割了，处理干净，天亮前，扔到叶府门口的大街上。本王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敢动本王的人，是什么下场。”
洛邑心头一凛，立刻垂首：“是！”
这点惩罚，对那个差点害死阮小姐的畜生来说，太轻了。殿下的怒火，才刚刚开始。
翌日清晨，蘅芙苑。
阮雪蘅刚用完早膳，青禾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解气：“小姐！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叶航那个畜生，被人废了子孙根，光溜溜地扔在了大街上！现在满城都传遍了，活该！报应！”
话音未落，去账房对账的青霜也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神色慌张：“小姐，我刚看到姑奶奶和表小姐疯了似的往府外冲，怕就是为了叶航的事！”
青黛连忙给两人递上茶水，嗔道：“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阮雪蘅放下茶盏，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划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墨景宸……这雷厉风行的手笔，果然是他。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眼底一片清明：“姑母这是去看宝贝儿子的惨状了。走，青黛，我们也去瑞鹤堂，给老夫人请安。”
“小姐？”青黛不解。
“今天这出戏，我们若是不在场，岂不可惜？”阮雪蘅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看好戏的悠然，“去晚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阮雪蘅踏入瑞鹤堂时，里面已是哭声震天。
叶航被担架抬着，面如金纸，下身的被子上血迹斑斑，腥气刺鼻。阮令仪趴在榻边，哭得几欲昏厥。
一见到阮雪蘅，她像是疯了一样扑了过来，指甲直冲着阮雪蘅的脸抓去：“阮雪蘅！你这个毒妇！是你害了我儿！我跟你拼了！”
“姑母这是做什么？”阮雪蘅侧身避开，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刀，“表哥落得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您不去反省自己教子无方，倒有脸来我这里撒野？”
“你！”阮令仪被她一句话堵得差点背过气。
叶云嫣扶住她，红着眼尖叫：“你胡说！哥哥不过是跟你开了个玩笑，你怎能下此毒手！你蛇蝎心肠！”
“玩笑？”阮雪蘅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刚进来看热闹的二婶江氏，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满堂的人听清，“派人掳掠我，给我下药，意图不轨……原来在叶家，这种事只算‘玩笑’？那我是不是也该找人，跟表妹你‘开个玩笑’？”
“你敢！”叶云嫣吓得脸色一白。
“我有什么不敢的？”阮雪蘅步步紧逼，“反正只是‘男人都会犯的错’，不是吗？还是说，这等好事，只有表哥做得，旁人碰不得？”
“够了！”上首的阮老夫人终于重重一拍桌案，满脸怒容。
她当然知道是自己女儿外孙理亏，可叶航到底是她的亲外孙，如今成了个废人，她心疼不已。更让她愤怒的，是阮雪蘅这副全然不受掌控的姿态！
“阮雪蘅！不论前因如何，叶航是因你才遭此大祸，你手段如此狠毒，毫无容人之量！”老夫人声色俱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偏袒与威压，“你给我跪下！”
阮雪蘅站得笔直，未动分毫。
“祖母，”她抬起眼，直视着阮老夫人，“孙女不明白，我何错之有？”
老夫人被她顶撞，气得胸口起伏：“你还敢顶嘴！让你跪下！”
“孙女敢问祖母，”阮雪蘅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叶航掳我、辱我、欲杀我，他罪该万死。如今他受惩，是报应。而孙女的罪，是活下来了吗？”
她环视一周，目光从哭嚎的阮令仪、惊惧的叶云嫣，最终落回老夫人脸上，唇边泛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还是说，在祖母眼里，我这个嫡亲的孙女，就该被一个外人随意欺辱至死，才算是为阮家尽了本分，才叫‘容让’？”
“你……你这个不孝孙女！简直大逆不道！”阮老夫人被她一番话抢白得脸色铁青，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
“孙女只是在讲道理。”阮雪蘅缓缓屈膝，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背脊却像一杆标枪，不曾弯曲分毫。“但既然祖母认为，维护自己的清白和性命是一种罪过，那孙女……认罚。”
这声“认罚”，比任何辩驳都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阮老夫人的脸上。
“好！好！好！”阮老夫人气得连说三个好字，指着门口，厉声喝道：“你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女诫》给我抄一百遍！我倒要看看，能不能磨掉你这一身的反骨！”
她又转向桂嬷嬷，强压着怒火吩咐：“去，把京城最好的郎中都请来！花多少钱都要把航儿治好！所有用度，全部从公中走！”
阮雪蘅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祠堂？
好啊。
这三日罚跪，就当是给他们的催命符。等她出来，这阮府，也该换个天了。
她站起身，没再看堂上任何一人，转身，一步一步，沉稳地朝祠堂的方向走去。那背影，孤绝而坚定，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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