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舟残骸,这艘承载着万古悲愿与最后希望的孤舟,在墨尘的驾驭下,如同一位拖着残躯奔赴最终战场的悲壮勇士,朝着拉格纳长老血祭指引、丹阳子遗言确认的母泉坐标,义无反顾地驶去。
身后,是暂时摆脱了枯竭污染、陷入深层休眠的熵魔君王,其庞大的身躯被纯净的源核之光温柔包裹,如同一颗在混沌中沉浮的碧绿星辰,暂时安全,却也是枯竭之灵暴怒之下首要的目标。
前方,是那片被标记的空域。越是靠近,墨尘通过晷针与引路符的感应就越是清晰——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存在着一个极其强大的空间褶皱与法则扭曲点,将内部的真实景象完美隐藏。唯有以特定的混沌韵律(即拉格纳的血魂指引和引路符的共鸣)才能穿透这层伪装。
“就是这里了。” 墨尘深吸一口气,将最后残存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晷针。
“嗡——!”
仿佛水滴融入湖面,混沌舟前方的空间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那片看似平静的空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无比震撼、也无比残酷的画面——
一颗巨大无比、堪比小型星辰的碧绿色混沌晶石,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它表面布满天然形成的、玄奥无比的法则纹路,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浩瀚无边、滋养万物的磅礴生机!这正是混沌原液母泉的本体!
然而,这孕育万物的圣物,此刻却被九条粗大无比、如同活物般搏动、流淌着粘稠暗金粘液的枯竭锁链,死死地缠绕、勒紧!锁链深深嵌入晶石内部,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抽取、污染着那碧绿的能量,将其转化为污秽的枯竭源流,源源不断地输向远方归墟之门的方向!晶石的光芒因此变得极其黯淡,许多区域的纹路甚至已经变得灰暗、坏死。
母泉,已濒临枯竭!
而在母泉晶石的下方,那片被锁链污染最严重的区域,正是丹阳子影像中所示的那个能量冲突形成的薄弱点!此刻,它正以一种痛苦而急促的频率闪烁着。
几乎在混沌舟穿透空间伪装、显露出母泉真容的同一瞬间!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足以让星辰熄灭、让万灵战栗的恐怖意志,如同亿万年积累的冰寒与死寂,轰然降临!归墟之门的方向,那巨大的创口疯狂蠕动,无数暗金触须不再是分散涌出,而是疯狂地……凝聚、融合!
一个难以名状的、由纯粹枯竭意志与能量构成的……庞大暗影,缓缓地从那创口之中“挣扎”着探出!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无数扭曲的痛苦面孔、破碎的星辰残骸以及流淌的暗金脓血强行糅合而成,其核心是两点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的黑暗!那就是……枯竭之灵的具象化身!(或许并非完全体,但已是其能在此界显现的极致!)
祂的目光(或者说意志的焦点)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混沌舟,以及舟上的墨尘!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晷针中的引路符和墨尘身上那丝母泉净化之力的气息!
“亵渎……窃贼……归还!!!”
冰冷的、叠加着亿万生灵哀嚎的意念,直接碾向墨尘的神魂!混沌舟残存的护盾在这意志冲击下如同纸糊般碎裂!墨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神魂几乎碎裂!
枯竭之灵,决不允许任何人触碰母泉,触碰祂的力量之源!
与此同时,那庞大的暗影分化出数条堪比星系的巨大触须,一条狠狠抽向混沌舟,另一条则径直卷向远方那在源核光茧中沉睡的熵魔!祂要一举粉碎威胁,并回收那枚纯净的源核!
真正的终战,在墨尘抵达的瞬间,便已爆发!没有片刻喘息!
“就是现在!索尔克!” 墨尘嘶声咆哮,不顾七窍溢血,将晷针狠狠刺入控制台,全力引动母泉坐标的力量!
一直在混沌舟侧后方紧随的星骸战争平台,此刻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索尔克独眼赤红,发出了决死的怒吼:“为了长老!为了族群!星骸不朽!”
战争平台并非攻击,而是将所有能量,连同平台上所有战士燃烧生命凝聚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了母泉晶石那个闪烁的薄弱点!他们要以自身为祭品,强行加固、放大那个节点!
“轰——!!!”
得到这股外力的灌注,母泉晶石猛地一震!那薄弱点处骤然爆发出强烈的碧绿光芒,如同一个突然被吹胀的气泡,剧烈地冲击、膨胀着缠绕其上的枯竭锁链!
就是这一下!为墨尘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晷针为引!母泉为源!枯荣轮转——开!”
墨尘将一切杂念摒弃,心神彻底沉入丹阳子所授的枯荣奥义之中。他不再将母泉之力视为单纯的净化能量,而是引导其化为最精纯的“生”之力(荣),通过晷针与引路符的桥梁,狠狠灌入那被暂时撑开的锁链节点,然后……逆向冲入枯竭锁链的内部,沿着那污秽的能量通道,直刺归墟核心!
这是一场疯狂的赌博!将生机注入死地,如同将火把投入油库!
“吼——!!!”
枯竭之灵发出了震怒的咆哮,那条抽向混沌舟的触须猛地加速!祂感觉到了!感觉到那渺小的蝼蚁,竟然妄图在祂的力量根源处动手脚!
混沌舟剧烈震颤,装甲大面积剥落,眼看就要被摧毁!
就在这时!
“嗡……”
一道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碧绿光罩,突然从混沌舟残破的船体内部弥漫开来,硬生生挡住了那致命一击!是混沌舟残存的“灵”,在最后关头,响应了墨尘的决意,燃烧了自己最后的根本,完成了最后一次守护!
“谢谢……” 墨尘心中闪过无尽的悲怆与感激,但他没有回头,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逆流而上的枯荣冲击之中!
“以枯育荣!以死蕴生!逆转吧!”
他在归墟锁链那充满死寂与污秽的能量洪流中,艰难地引导着那一道微弱的“荣”之力量,如同在黑暗深海中守护着唯一的火种,朝着那最终的死亡核心——归墟之门内部冲去!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他的神魂时刻承受着枯竭意志的疯狂冲击与腐蚀,晷针上的光芒明灭不定,引路符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崩溃。
终于,他感应到了!在那无尽死寂的核心,有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创世之火的余烬!那是天帝牺牲时残留的、未被完全污染的不灭星火!也是丹阳子所说的,需要在绝对死寂中点燃的“荣”之火种!
“就是那里!”
他凝聚起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以及云逸体内万灵之心通过微弱连接传递来的最后一丝生机,引导着母泉之力,朝着那点火种狠狠撞去!
“轰——!!!”
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墨尘的灵魂深处,也在归墟的核心炸开!
那点微弱的火种,在被母泉生机触碰的瞬间,猛地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光芒!纯净的、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创世之火,如同被投入干柴的烈火,瞬间在枯竭的核心燃烧起来!
枯荣逆转,开始了!
“不——!!!”
枯竭之灵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真正恐惧的尖啸!祂那庞大的暗影身躯剧烈扭曲、沸腾!抽向熵魔的触须瞬间崩溃消散!缠绕母泉的锁链疯狂颤抖,表面的暗金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灰败!
那创世之火在枯竭的核心燃烧,并非毁灭,而是……转化!将死寂的枯竭,重新转化为蓬勃的生机!如同在沙漠中心开辟出绿洲!
但这逆转的过程,需要巨大的能量支撑,也需要一个载体来承受法则逆转带来的恐怖冲击!
墨尘想起了丹阳子的遗言。
承载之物……净化后的源核……混沌舟本身……施术者的神魂道躯……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平静,无比决绝。
他看了一眼身后昏迷的云逸,眼中充满了不舍与温柔。
他看了一眼远处那在碧绿光茧中沉睡的熵魔,那枚纯净的源核。
最后,他看了一眼脚下这艘残破不堪、却陪伴他走到最后的混沌舟。
“对不起,老伙计,最后还是要把你拖下水……”他轻声自语,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还有……谢谢。”
下一刻,他做出了选择。
他没有选择献祭熵魔的源核,也没有完全献祭自身。
他以自身残破的神魂道躯为引,以混沌舟的残骸为基,将自身与古舟彻底融为一体,化作了一道巨大的、横亘在母泉与归墟之间的……桥梁!
“以此身!此舟!为柴!燃尽!终章!”
“枯荣——归一!”
他发出了最后的、响彻混沌的呐喊!
混沌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船体寸寸碎裂,化为最精纯的能量,与墨尘的神魂一同燃烧!这股磅礴的力量,如同最后的助燃剂,全部注入了那正在归墟核心燃烧的创世之火中!
火焰瞬间暴涨!光芒彻底照亮了枯竭的死寂之地!无数暗金锁链在哀鸣中崩断、净化、转化为精纯的混沌能量回流母泉!
枯竭之灵的暗影在火焰中疯狂扭曲、缩小,发出不甘的厉啸,最终被那熊熊燃烧的创世之火彻底吞没、净化!
那巨大的归墟之门创口,在失去了枯竭之源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弥合……
不知过了多久。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
枯竭之灵的气息彻底消失。
归墟之门化为一道巨大的、平滑的疤痕,沉寂在混沌之中。
母泉晶石上的锁链尽数消失,它虽然依旧黯淡,却开始自主地、缓慢地吸收着周围的混沌能量,表面那些坏死的纹路,隐隐有了一丝复苏的迹象。
在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心,只剩下一些混沌舟的碎片缓缓漂浮。
以及……一枚微微搏动着的、散发着温润白光的……混沌晷针,静静悬浮。针尖那点星芒之中,隐约可见一枚微小的符文闪烁,似乎还包裹着一缕极其微弱、却顽强不灭的神魂之火。
远方,那碧绿的光茧轻轻波动,熵魔依旧沉睡。
星骸战争平台彻底破碎,索尔克和他的战士们不知所踪,唯有那枚拉格纳长老的定位骨片,在碎片中微微发光。
在另一片遥远的、靠近母泉的碎片上,云逸静静地躺着。他胸口的熵灭之茧已经彻底消失,脸色虽然苍白,呼吸却平稳有力。万灵之心那点绿光,变得稳定而柔和。
一场席卷万界的浩劫,似乎终于画上了句号。
以无尽的牺牲,换来了渺茫的希望。
混沌重归寂静,仿佛什么也未发生。
但又仿佛,一切都已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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