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宫墙顶端，将琉璃瓦染成暖金色时，莲心湖的水面还浮着一层薄如轻纱的雾。辅国大将军宁万琥已站在湖边的筑基工地上，玄色劲装的下摆沾了些露水，却丝毫不影响他挺拔的身姿。他脚边并排放着两块木料，左侧是纹理粗糙的寻常松木，右侧是泛着浅褐光泽、触感细腻的楠木 —— 指尖摩挲着楠木温润的纹理，他对身旁的苍电道：“就用这楠木做殿柱，既耐水腐，又无金丝楠木的张扬贵气，正合皇后低调的性子。让工匠在柱身雕上缠枝莲纹，枝叶绕着柱体向上，既应了‘莲心湖’的景，又不犯奢靡的忌讳，陛下看了也会放心。”
苍电是狼族最小的儿子，素来习惯一身劲装奔走，闻言点头时，腰间挂着的兽牙佩饰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将军放心，昨日已让人从江南调了三十名最擅长木刻的工匠，按路程算，今早该到工地了。只是……” 他话锋一顿，从袖中取出一份泛黄的名册，指尖点在 “李木” 的名字上，语气多了几分凝重，“暗卫昨夜传信来，说这人是之前抓的隐月教外围教众的远亲，虽没直接参与过教中事，但让咱们多留意他的动向，别让他在木料上动手脚。”
宁万琥接过名册，指尖在 “李木” 二字上轻轻划过，目光沉了沉。他虽不知皇帝暗中追查隐月教的全盘计划，但自殷晟海以 “养病” 为由离朝、暗卫总坛设在京郊后，宫中暗卫的动静便比往日多了几分 —— 他心里早揣着数：这宝莲宫看似是为皇后与太子打造的居所，实则是皇帝布下的一局棋，工匠队伍里藏着的，未必只是手艺人，更可能有隐月教的眼线。
“既如此，便让他跟着雕窗棂吧。” 宁万琥将名册递回给苍电，声音压得极低，只两人能听见，“窗棂雕的是莲瓣纹，图案繁复，正好能看出他的手艺；再派个心腹工匠盯着他，若他敢在木料里藏东西、或是刻奇怪的纹路，立刻扣下，别声张 —— 咱们先看看，他背后的人想干什么。”
苍电会意，刚要转身去安排，却见两名工匠抬着一筐青灰色的石料从身边走过。石料表面沾着些青绿色的粉末，风一吹，还带着淡淡的水腥气。他脚步骤然一顿，上前两步，指尖捻了点粉末在掌心搓了搓，眉头瞬间皱起：“这是静波湖底的青苔石吧？按图纸规划，湖边廊下该用山上采的青石，坚硬耐磨，怎么换成这青苔石了？”
抬石料的工匠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是、是李木师傅说的…… 他说青苔石常年泡在水里，表面光滑不滑脚，铺在湖边廊下，皇后和太子走在上面更安全……”
“李木？” 宁万琥闻声走过来，目光扫过工匠的脸 —— 那工匠耳后有颗米粒大的黑痣，正是暗卫提过的 “隐月教信众常见标记”。他心里了然，却没戳破，只淡淡道：“既为安全考虑，便先用着吧。只是每块石料都要过秤，记好斤两，登记在册，若是少了一块、或是多了不该有的东西，都要一一查清。”
工匠忙不迭点头应是，抬着石料匆匆离开，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待人走远，苍电才凑到宁万琥身边，低声道：“这青苔石质地软，若是混在地基里，日子久了容易被水泡松，怕是会让宫殿塌了…… 他们是想毁了宝莲宫？”
“未必只是想毁宫。” 宁万琥望向湖面，薄雾已渐渐散去，能看见远处宝莲宫的殿宇轮廓已初见雏形，廊柱的位置插着木杆标记，“你想，青苔石是从静波湖底捞的，而静波湖与莲心湖是连通的 —— 他们若想从水下送东西进来，青苔石便是最好的遮掩。你去告诉暗卫，夜里盯着石料库，看谁会来动这些青苔石，说不定能抓个现行。”
苍电刚转身离开，一名宫监便提着衣摆快步跑来，老远便喊道：“宁将军！陛下驾临，已到湖边了！”
宁万琥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迎到湖边。只见云岚一身紫色常服，未穿龙袍，身后只跟着两名身着便装的暗卫，神色间并无多少赏景的闲心，显然是特意来查工程细节的。
“木料和石料都妥当了？” 云岚走到那根楠木殿柱的半成品旁，指尖轻轻敲了敲木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李木那批江南工匠，可有异常？”
“正要向陛下禀报此事。” 宁万琥躬身行礼，将方才青苔石与李木的事一一说明，末了补充道，“李木让换青苔石，石料上的粉末像是被人刻意磨过，恐是想在石缝里藏东西。苍电已让人盯着石料库，也安排了人盯紧李木。”
云岚眼底寒光一闪，目光落在莲心湖与静波湖连通的水道口 —— 那里用石块垒着临时水闸，是为了方便运石料才打开的。他沉吟片刻，对宁万琥道：“你让人把青苔石都铺在靠近湖岸的廊下，再在廊柱里留个暗格，就对外说，是为了放皇后的妆匣，方便皇后在湖边赏景时取用 —— 暗卫在暗格里装上荧蛊虫，若是有人想通过青苔石传消息，荧蛊虫自会报信。”
宁万琥心头一凛，这才彻底明白皇帝的深意：不仅要查工匠中的眼线，还要借这宝莲宫做诱饵，引隐月教的人主动暴露踪迹。他刚要应下，却见苍电快步跑来，脸色比刚才更凝重：“将军！陛下！不好了！李木不见了！他今早负责雕的那扇莲纹窗棂，也少了一块巴掌大的木料！”
云岚脚步骤然一顿，目光立刻投向木工房的方向 —— 那扇窗棂正对着皇后未来的寝宫，位置显眼，若是在木料上刻了图腾、或是藏了密信，很容易就能传递出去。他却没急着下令搜捕，反而冷静道：“接着建，就当没发现李木失踪、木料丢失。他要传信，咱们便顺着这封信，找他背后的人 一网打尽。”
阳光渐渐升高，洒在莲心湖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碎金。宝莲宫的廊柱上，工匠们已开始雕刻缠枝莲纹，刻刀划过木面，发出 “沙沙” 的声响；湖边廊下，青苔石一块块铺展开，表面的绿苔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没人注意到，李木消失前刻的那半扇窗棂里，藏着一枚指甲盖大、刻有隐月图腾的木片 —— 那木片被他塞进一根空心的木料里，顺着连通静波湖的水道，正缓缓漂向宫外；而静波湖岸的柳荫下，一道裹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正握着一根长杆，静静等着这枚 “信物” 的到来。
这场围绕宝莲宫的暗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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