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国的秋比大云来得早，皇城根下的木槿花刚落尽，冷意就顺着宫墙缝钻了进来。楚镜（26 岁）站在 “承乾宫” 外的石阶上，玄色锦袍沾了一路风尘，秦忠（41 岁）捧着他的佩剑跟在身后，甲胄上的铜扣在风里轻轻晃。三天前他从大云启程时，云影塞给他的海蓝玉海螺还揣在怀中，螺壳的凉意透过锦缎传来，可此刻他心头的焦灼，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 老国王楚寰渊的急报里只写 “病重”，可从宫门侍卫紧绷的神色来看，事情恐怕比他想的更糟。
“殿下，陛下还在歇着，大皇子殿下吩咐，您刚回京，先去偏殿歇息吧。” 内侍监的小太监拦在殿门，语气客气，却伸手挡住了楚镜的去路。楚镜眸色一沉，刚要开口，就听见殿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是老国王嘶哑的声音：“是…… 是镜儿回来了吗？让他进来……”
小太监脸色一白，不敢再拦。楚镜快步走进殿内，扑面而来的药味呛得他皱眉 —— 老国王躺在龙榻上，面色蜡黄，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看不到半根乌丝，握着锦被的手瘦得只剩骨头，见他进来，浑浊的眼睛里才泛起一点光：“镜儿，你可算回来了……”
“父皇。” 楚镜跪在榻前，声音发紧，“儿臣不孝，未能在您身边尽孝。” 老国王摇摇头，枯瘦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病重之人：“镜儿，终于......终于回来 了” 他喘了口气，目光扫过殿内，见只有秦忠和一个白发老内侍守在角落，才压低声音，“何鳅，把东西拿来。”
角落里的老内侍何鳅（60 岁）立刻上前，他是楚寰渊身边最久的内侍，此刻脸色凝重，从发髻里取出一卷用明黄绸布裹着的东西，双手递给楚镜：“殿下，这是陛下的遗诏，陛下意将皇位传予您。”
楚镜接过遗诏，绸布上还带着何鳅的体温，他刚要打开，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楚瑜（31 岁）的声音：“父皇，儿臣来看您了，顺便给您带了新熬的参汤。” 楚寰渊脸色骤变，急声道：“快藏起来！”
楚镜连忙将遗诏塞进锦袍内衬，刚整理好衣襟，楚瑜就推门进来。他身着紫色蟒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手里端着个玉碗，可眼神扫过楚镜时，却藏着几分冷意：“二弟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为兄去城外接你。” 他将参汤递到榻前，语气关切，“父皇，您尝尝这参汤，是大云北部的深山采来的百年老山参，很补身子。”
楚寰渊没接参汤，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放下吧。你先回去休息，朕要跟镜儿说说话。” 楚瑜脸上的笑淡了些，却没动：“父皇，您身子弱，不宜劳神。二弟刚回京，也该歇歇，有什么话，改日再说也不迟。” 他的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一阵脚步的声音，显然是楚瑜的人已经围了殿门。
楚镜握着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 他在大云为质多年，罗文的朝堂早已被楚瑜渗透，此刻硬拼，不仅救不了父皇，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他强压下怒火，对楚瑜道：“皇兄说得是，父皇确实需要静养，儿臣明日再来看父皇。”
楚瑜见他服软，脸上又露出笑：“这才对嘛，一家人，哪有什么过不去的。” 他亲自送楚镜出殿，走到石阶下时，突然拍了拍楚镜的肩膀，声音压低：“二弟，大云的日子过得不错吧？只是这里是罗国，罗文的规矩还是要守的，有些不该想的，还是别想了。” 楚镜没接话，只是躬身行礼，转身带着秦忠离开。
回到暂住的 “安远殿”，楚镜立刻关上门，从内衬里取出遗诏。明黄绸布展开，上面是几行父皇楚寰渊的亲笔字迹，字迹略显虚浮颤抖，写着 “......朕崩逝之后，着立二皇子楚镜承继大统，以安社稷，以抚黎民......”，还盖着罗文的传国玉玺。秦忠看着遗诏，激动道：“殿下，这是天赐的机会！咱们找老臣们联名，定能扳倒楚瑜！”
楚镜却摇了摇头，眼神沉重：“我在外为质多年，又有多少老臣们敢站出来的？何公公说，父皇已经被楚瑜软禁，连药都要经楚瑜的人手，咱们现在动，就是自寻死路。” 他将遗诏重新裹好，藏在床底的暗格里，“只能先稳住皇兄，再做打算。”
可他却等到了楚寰渊驾崩的噩耗。第二日清晨，楚瑜的人就来传旨，说老国王昨夜 “安详离世”，让楚镜速去逐浪殿。楚镜赶到时，逐浪殿已经挂满了白幡，楚瑜穿着孝服，跪在灵前，哭得 “悲痛欲绝”，可看到楚镜进来眼角却一丝阴霾一闪而过。
楚镜跪在灵前，泪水无声地落下 —— 他知道，父皇的死，绝不会这么简单。何鳅悄悄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纸团，低声道：“殿下，楚瑜要在三日后续位，您得赶紧逃，他不会放过您的。” 楚镜展开纸团，上面写着 “偏殿有密道，可通城外”。
当晚，楚瑜以 “查父皇死因” 为由，带人包围了安远殿，说 “有人举报二皇子私藏先帝遗诏，意图谋逆”。楚镜刚要否认，楚瑜的人就从床底的暗格里搜出了遗诏，明黄的绸布在烛火下格外刺眼。
“好啊，二弟，父皇刚走，你就敢伪造遗诏谋逆！” 楚瑜拿着遗诏，脸色铁青，却故意提高声音，让殿外的人都听见，“你在大云待了这么久，是不是早就跟大云勾结好了，想夺罗文的江山？”
楚镜看着他颠倒黑白，气得浑身发抖：“楚瑜，你少血口喷人！这遗诏是父皇亲手交给我的，你软禁父皇，害死父皇，你才是谋逆！” 何鳅突然冲进来，跪在楚瑜面前：“大皇子殿下，遗诏是老奴伪造的，跟二皇子无关！是老奴想继续做大内总管的位置，才私自伪造了遗诏来讨好二皇子！”
楚瑜盯着何鳅，眼神狠厉：“何公公，你跟着父皇这么多年，竟如此忤逆？” 他没等何鳅再说，就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刺穿了何鳅的胸膛。鲜血溅在楚镜的锦袍上，滚烫得像火。何鳅倒在地上，最后看了楚镜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 “活下去”。
楚镜看着何鳅的尸体，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知道，楚瑜就是要杀一儆百，若他再反抗，不仅自己会死，秦忠和安远殿的宫人都会被牵连。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楚瑜面前，从他手里夺过遗诏，点燃烛火，直到手里的遗诏化成了飞灰。
火焰吞噬着绸布，也吞噬着楚镜最后的希望。他看着楚瑜，声音平静却带着决绝：“皇兄，这遗诏真也好，假也罢，如此已毁，臣弟并无心争夺皇位，只求皇兄能让臣弟为父皇守灵。”
楚瑜看着燃烧的遗诏，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露出笑：“二弟能想通就好。父皇刚走，朕也不想手足相残。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 他转身离开，留下楚镜站在烛火前，看着遗诏化为灰烬，手指上沾的火星，烫得他麻木。
秦忠走过来，递上一块帕子：“殿下，您没事吧？” 楚镜摇摇头，声音沙哑：“活着就好。” 只是他知道，楚瑜的 “不亏待”，绝不会这么简单。
烛火摇曳，映着楚镜苍白的脸。他摸了摸怀中的海蓝玉海螺，螺壳的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 他还要活着，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远在大云的云影，现在影儿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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