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幽城皇宫的逐浪殿内，咸湿的海风从雕花窗棂钻进来，裹着殿内淡淡的药香，落在楚寰渊苍白的面颊上。萧浅岱提着食盒走进来，何鳅识趣地退到殿外守着，殿内只剩君臣二人。她将食盒里的参芪鸽汤盛出来，青瓷碗沿氤氲着白气，驱散了些许殿内的阴冷。
“陛下，先趁热喝些汤，再容臣为您诊脉。” 萧浅岱将汤碗递到楚寰渊手边，目光掠过他腕上隐约的青黑纹路 —— 那是慢性蛊毒潜伏的痕迹，比昨日见时又深了些。
楚寰渊接过汤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喉间忍不住轻咳两声，喝了两口汤，才缓缓伸出手腕：“劳烦萧姑娘了。朕这身子，自己清楚，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只盼能撑到这场乱局平息。”
萧浅岱三指搭在他腕上，指尖传来的脉象虚浮无力，蛊毒已渗入脾胃，若再拖半月，恐回天乏术。她轻声道：“陛下莫慌，臣已配好解蛊的药方，每日用汤药送服，不出十日，蛊毒便可去大半。只是…… 臣听闻祖地神庙地宫藏着敕水石，楚寰聆三日后要去取神器，陛下可知神庙的布局与机关？”
楚寰渊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靠在蟠龙榻上，缓缓道：“祖地神庙是罗文先祖所建，前殿立着海神雕像，左右两侧是配殿，供奉着历代先祖牌位。从后殿穿过‘听潮廊’，才能到地宫入口 —— 听潮廊的石阶下有暗箭，每踏错三级便会触发；后殿的香炉下有翻板，若误触会坠入积水的密室。只是地宫深处那一片空旷，极易迷失方向…… 朕从未深入，里面的路、神器的位置，朕也不知。”
萧浅岱默默记下机关位置，心中已有计较：“多谢陛下告知。”
离开逐浪殿，萧浅岱刚走到宫墙转角，便见何鳅快步走来，压低声音道：“萧姑娘，刘统领在宫外等您，说有要事商议。”
她心中一动，跟着何鳅绕出皇宫侧门，果然见刘七衅倚在宫墙转角处，玄色短打外罩着灰布长衫，腰间佩刀藏在衣下，见她来，忙迎上前：“萧姑娘，方才我与龙统领商议，你独自去神庙地宫太过凶险，楚寰聆说不定在那设了埋伏。龙统领决定留在临水宫附近监视楚寰聆，我随你去神庙，也好有个照应。”
萧浅岱愣了愣，随即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多谢刘统领费心，有你同行，自然稳妥些。今夜丑时，咱们在神庙后山会合，那时城中防备最松。”
待到丑时夜色漫漫，祖地神庙隐在海雾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青石板铺就的石阶蜿蜒向上，两侧立着石刻的海神雕像，雕像手中的三叉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殿内残留的香火味混着海腥味，透着几分庄严与诡异。萧浅岱与刘七衅一前一后悄悄摸上石阶，刚走到第三级，萧浅岱突然拽住刘七衅的手腕，往旁边一躲：“小心！”
“咻咻” 两声，三支淬了毒的暗箭从石阶缝隙射出，钉在前方的石墙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萧浅岱心有余悸地看着暗箭，低声道：“是听潮廊的暗箭机关，陛下说每踏错三级便会触发，看来这石阶也有讲究。”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石阶表面，果然在第三级、第六级的边缘摸到细微的凹槽，“按凹槽的顺序走，应该能避开。”
刘七衅点头，跟着她踩着有凹槽的石阶缓步前行，穿过听潮廊，便到了后殿。后殿的香炉足有半人高，炉灰堆得满满当当，萧浅岱刚要靠近，忽然瞥见炉底的青石板颜色略浅，与周围的石板不符。她伸手拦住刘七衅，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轻轻放在浅色石板上 —— 铜钱刚落地，石板突然翻转，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洞，冷风从洞里涌上来，带着积水的腥气。萧浅岱收回铜钱，指了指香炉旁的一根石柱，石柱上有个凸起的石纹，刘七衅轻轻按下去。只听 “咔嗒” 一声，翻板果然不再松动。
两人穿过翻板，终于到了地宫入口。推开沉重的石门，一股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地宫像个无边的巨洞，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萧浅岱提前备好的夜光珠，在手中泛着微弱的蓝光。脚下是没过脚踝的浅水，冰凉刺骨，水里不时有细碎的银光闪过 —— 是通体雪白的小银鱼，约莫指节长短，在水中无声地游动。
“这地宫竟有这么多水……” 刘七衅低声感叹，刚往前走了两步，萧浅岱衣襟里的水纹玉币似有微光发出，她忙掏出玉币，只见玉币表面的水纹图腾亮起淡蓝微光。更奇的是，水中的银鱼忽然躁动起来，纷纷摆着尾巴，朝着同一个方向游动，渐渐聚成一条雪白的线，在浅水中蜿蜒向前。
“银鱼像是在引路？” 萧浅岱心中一喜，跟着银鱼指引的方向往前走。地宫深处越来越亮，玉币的光芒也越来越盛，直到前方出现一座石台 —— 石台是红珊瑚雕琢而成，中间的石基上，放着一枚通体晶莹的玉璧，玉璧边缘镶嵌着一圈细碎的珍珠，下方连着红珊瑚手柄，手柄上缠着银丝，玉璧正中央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孔洞，与萧浅岱手中的水纹玉币形状严丝合缝。
“这就是敕水石！” 萧浅岱快步上前，将玉币轻轻嵌入孔洞，“咔” 的一声轻响，玉币与玉璧完美贴合，淡蓝光芒从贴合处扩散开来，照亮了整个地宫。她小心地将神器取下，用早已备好的锦缎包好，背在身后，再从行囊里拿出一根普通的玉石权杖 ，轻轻放在石基上。
“好了，咱们走吧。” 萧浅岱收好玉币，转身往外走。刘七衅跟在她身后，忽然问道：“萧姑娘，这假权杖若是被楚寰聆识破了怎么办？她要是发现神器是假的，岂不是还会再生事端？”
萧浅岱脚步顿了顿，月光从地宫入口照进来，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了然：“刘统领放心，楚寰聆如今以‘神器显灵’为借口逼宫，若说神器是假的，便是承认自己欺瞒众人，那些跟着她的将领、萨满，又怎会再跟随她呢？就算她识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这是真神器 —— 否则，她的谋逆大计，从一开始就成了笑话。”
刘七衅恍然大悟，忍不住点头：“萧姑娘说得是，是我多虑了。” 两人不再多言，借着银鱼的指引，避开来时的机关，悄悄退出神庙，隐入晨雾中。
翌晨，楚寰聆亲率一众萨满，声势浩大向神庙进发。行进途中，众人持仪作法、诵念祝祷，浑然未觉其殚精竭虑追寻的神器，已然被人暗中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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