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与大云的边境线,被深秋的晨雾裹得严严实实。青泥古道入口处的老槐树,枝桠上挂着的残叶沾着露水,落在商队的马车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云欢拢了拢身上的罗文商女服饰 —— 淡蓝的粗布裙,领口绣着细碎的海珊瑚纹,头发用青布巾扎成简单的发髻,手里还挎着个装着草药的竹篮,活脱脱一副随商队采买的模样。
“公主,刘大人在前面的茶寮等着。” 龙辉勒住马,声音压得极低。他穿着灰布短打,腰间别着柄锈迹斑斑的弯刀,刻意扮成护卫的落魄模样,眼神却始终警惕地扫过雾中的古道,连晨雾里掠过的飞鸟都没放过。
云欢轻轻点头,目光落在前方那辆领头的马车,楚孟正坐在车辕上,身着墨色绸缎长袍,腰间系着罗文商人常用的兽皮腰带,手里把玩着一枚赤珊瑚扳指,倒真有几分久走商路的沉稳气度。小满则跟在马车旁,手里牵着两匹驮货的骡马,骡背上捆着的麻布包里,看似是罗文特产的丝绸与草药,实则藏着云欢的遗诏与几件换洗衣物。
茶寮里,刘七衅已等着了。他穿着一身大云驿丞的青色官服,见商队过来,连忙起身迎出门,手里还攥着块烫金的腰牌。“楚老板,一路辛苦了。” 他对着楚孟拱手,语气热络,眼神却飞快地与云欢、龙辉碰了碰,“这青泥古道近日雾大,我已让人在沿途的三个驿站留了记号,都是我心腹,绝不会出岔子。”
楚孟笑着回礼,顺势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过去:“有劳刘大人费心。” 钱袋里的碎银碰撞声,在晨雾里格外清晰。
刘七衅装模作样的接过钱袋,塞进袖中,引着几人进了茶寮内间。见四下无人注意他们一行人,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摊在桌上:“这是青泥古道的路线图,比官道近三十里,且多是商队私走的小路,大云的关卡只在入口设了一处,后面再无盘查。” 他指着图上的红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三个驿站,我已跟驿丞打好招呼,你们每晚落脚,就说‘罗文孟记商队,采办南境药材’,他们自然会安排僻静的院子。”
云欢凑过来看地图,指尖轻轻点在 “青泥关” 的位置 —— 那是古道唯一的关卡,也是最容易出岔子的地方。“七衅叔叔,那关卡……”
“公主放心。” 刘七衅会意,压低声音,“青泥关的守将是我同乡,我已提前递了话,说孟老板是罗文皇商,要去南境采买些珍稀药材,还带了罗文太后的令牌 —— 有这令牌在,守将不敢多问。”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公主切记,过关时尽量少说话,守将虽收了好处,却也怕哪里藏了林皇后的眼线,若是被认出身份就麻烦了。”
云欢点了点头:“我晓得轻重。”
歇息片刻,商队重新出发。晨雾渐渐散了些,青泥古道的碎石路在脚下延伸,两旁是茂密的灌木丛,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鸟鸣,却看不见半个人影。龙辉始终走在队伍最后,时不时回头望,确保没有尾巴跟着。小满则时不时停下来,假装整理骡马身上的货包,实则是按刘七衅的吩咐,在路边的树干上寻找只有他们能看懂的记号。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青泥关的影子。关墙是用青黑色的岩石砌成的,门口站着四名守卫,手里握着长枪,正逐一盘查过往的行人。楚孟让车队停下,自己翻身下车,整理了一下衣袍,才缓步走向守卫。
“这位爷,例行盘查。” 领头的守卫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楚孟身后的车队,最后落在云欢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你们是做什么的?要往哪里去?”
“在下罗文孟记商队,” 楚孟拱手,语气从容,“奉罗文太后之命,来大云南境采买些珍稀药材,这是太后的令牌。”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鎏金令牌,令牌上刻着罗文皇室的珊瑚纹,在阳光下泛着光。
守卫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又递还给楚孟,眼神里的警惕少了几分,却还是问道:“车上可有违禁之物?”
“都是些罗文特产的螺钿南珠珊瑚之类,给南境的药铺掌柜带的。” 楚孟笑着,指了指小满手里的货单,“这是货单,爷要是不放心,可派人查验。”
守卫摆了摆手,显然不愿多事:“不必了,既是罗文太后的人,放行吧。” 他侧身让开道路,对着身后的守卫喊了声,“开闸!”
沉重的闸门缓缓打开,商队慢慢驶过关卡。云欢坐在马车上,始终低着头,直到马车驶出老远,看不见关墙的影子,她才悄悄抬起头,长长舒了口气。龙辉也松了口气,握紧的弯刀终于松开,指节上的白痕渐渐褪去。
傍晚时分,商队抵达第一个驿站。驿丞早已候在门口,见了楚孟,连忙引着他们去了后院的僻静院子。院子里有三间房,还带着个小厨房,足够四人落脚。
吃过晚饭,楚孟叫住正要回房的云欢。月光洒在院子里的老梨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看着云欢,语气带着几分沉重:“云欢公主,有件事,我还是想问问你。”
云欢停下脚步,心里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鸿亲王请讲。”
“晴儿的尸骨……” 楚孟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神里满是期盼与不安,“你当真确定,是藏在大云皇陵?没有被林时依发现?”
云欢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王叔放心,龙辉和我亲自将晴姐姐与大哥的骨灰埋在那里,上面盖了厚厚的青砖。”
楚孟松了口气,却又很快皱紧眉头,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若是云昭那逆子不肯归还晴儿的尸骨,就算拼了我这老命,与大云开战,也一定要把晴儿接回罗文,让她入土为安!”
云欢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轻声安慰:“亲王,我们定会让晴姐姐回家。”
这时,刘七衅骑马从院外赶过来。他见云欢与楚孟正说话,在院门口顿了顿,待楚孟回房后,才走到云欢面前道:“公主,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明威亲王云海,你还记得吗?”
云欢点头:“那是我皇叔,父皇的亲弟弟。”
“亲王近年深居简出,” 刘七衅压低声音,“我上个月去南境办事,路过他的王府,见府门冷落,侍卫都是些老弱,连个年轻的护卫都没有。听驿丞说,亲王自从先帝驾崩后,就再也没入过京,连南境的官员去拜访,都被他以‘养病’为由拒了,似是刻意避世,不愿掺和朝堂的事。”
云欢沉默片刻,眼神却渐渐坚定:“就算皇叔不愿掺和,我也得去拜访。他是父皇的亲弟弟,或许他能帮我查到父皇的死。而且,我身为晚辈,去探望皇叔,方显诚意。”
刘七衅点了点头:“也好,明日我先去明威王府传话,你们见面一定要保密。”
月光下,院子里的梨树叶轻轻晃动。云欢望着远处的夜空,眉头不由得蹙了一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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