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后发问。
阿娘说的太难懂了，她想知道今天自己做的对不对。
谢清楹沉思一会，回答薇薇。
“薇薇今天是为了阿娘，阿娘确实不想和她们一起去赴宴。所以阿娘觉得，是善意的谎言。”
谢清楹只说对自己而言，并不想误导薇薇。
“嗯，那薇薇知道了。以后在说善良的谎言前，薇薇会去问她们的感觉的。”
小姑娘在谢清楹说完后，装作沉思的样子不说话，而后抬起头，仿佛明白了什么，使劲点点头。
谢清楹被她的小动作萌到，轻轻抱了女儿一下，又问道。
“薇薇怎么知道阿娘不想与她们去赴宴呢？”
谢清楹难得对小孩子的感知能力有了好奇心，都说母女连心，但她与薇薇，到底不是曾待在一具身体里的关系，难不成，只要是母女情份，便可以自动解锁这个功能？
“因为方才阿娘皱了眉。前两日阿娘喝到不想喝的茶时，也是这样皱了皱眉，然后给阿爹倒了一杯。”
谢清楹刚才还听的津津有味，听到这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策这人，说是大小姐还真是一点也没错。
上到穿戴品味，下到阅读爱好，都有一套极为严苛的规定。
事情是这样的，前两天谢清楹刚看完一本《顺州图志》，书是好书，只是她生前毕竟是个网络文学爱好者，看完就觉得有些晦涩无聊。
于是谢清楹在薇薇学习时，拿起了包着《黄帝内经》皮的《顺州风云志》。
市人传言这本书精彩纷呈，令人读之难过。
谢清楹语言理解大师，自动翻译为猎奇读物。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刚读了两页正上头时就被刚进来的赵策收走了。
谢清楹丝毫不慌，本想倒打一耙，赵策修长的手指却翻出了夹层，露出了原本的书皮。
谢清楹看着认真学习的薇薇，低声狡辩一番后，赵策仅用一句话就让她破防。
“少看点这些书，看多了容易分不清书与现实。”
这句话在谢清楹中译中成:小说看多了影响脑子。
重度网络文学爱好者谢清楹哪能忍，她已经排过雷了，赵策管那么多干嘛。
谢清楹深吸一口气，笑的比十二月的雪还冷，说自己雅俗共赏。
赵策没说话，偏头看了一眼薇薇，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当妈的要给孩子做好榜样。
被孩子拿捏的谢清楹不得不收回了俗的《顺州风云志》，看起了雅的《易经》。
但谢清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正巧栖渺上了清热的苦丁茶，谢清楹喝了一口便被其中苦的滋味吸引，好不容易咽下一口后，贤惠的给赵策倒了一杯。
赵策喝完敢怒不敢言，毕竟二人早上的时候还在告诉薇薇不可以挑食，夫妻对战以平局告终。
没成想，这一切都被薇薇看了去。
谢清楹想到这件事，心里暗暗决定，还是要告诉赵策一声，两人以后得注意点了。
不能给薇薇，东西不好吃给阿爹吃的这种错觉。
“苦丁茶清热，喝一点对身体有好处，薇薇回去也喝些。”
谢清楹大概解释了一下，突然发觉薇薇的观察力很强。这才几天，便能从她的微表情中判断出自己的喜好？
谢清楹心里记下，打算回头再与赵策商量，又问道。
“既然薇薇知道阿娘的心思，又为什么要用阿爹为借口呢？”
说真的，虽然谢清楹和赵策在教导陪伴薇薇的时间并不少，但二人在孩子面前没有过分亲昵，也没有过分冷淡。
薇薇会用赵策做借口，谢清楹还挺惊讶的。
“因为梓宁姐姐说，阿爹和阿娘是夫妻，夫妻的关系都是很好的，所以薇薇才这么说。”
小姑娘的眼睛大大的，软糯的话语让谢清楹有些沉思。
谢清楹一直都不太喜欢太多人跟在身边，出来一般只带一个栖渺，毕竟是赵策培养出来的人，一个顶俩，而且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远远跟着。
谢清楹把梓宁派到薇薇身边照顾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梓宁是宁氏派给她的人，虽不至于大事小情都与宁氏说，但也不可能完全任由谢清楹自行发挥。
谢清楹知道这一点，跟着宁氏的人，身手什么的或许不如南樛与栖渺，但内宅的事，总是手拿把掐的。
谢清楹让她在身边跟了几天，确实解决了一些事情。
谢清楹无故有了薇薇这个女儿，宁氏难以接受到她离开京城的那天也要说两句。
谢清楹让梓宁去照顾薇薇，一来是薇薇确实需要一个这种体贴温柔又懂内宅事务的女先生，二来也是为了让梓宁看到赵策对这个女儿的上心，从而让宁氏更快接受薇薇。
只是如今宁氏的意思，竟是想让自己跟赵策好好过日子，不排斥赵策了？
才借薇薇之口，让夫妻二人关系更好，甚至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从而……站稳脚跟？
谢清楹越想越对，站在宁氏的角度看，或许她真的会这么想。
御踢的婚姻不能离，就算宁氏再不喜欢这个女婿，但总是担心养女的，明面上拉不下来面子，暗地里这么做也是可能的。
谢清楹面上不变，心里却打算找个时间试试梓宁。
谢清楹想了想，正要起身带着薇薇向前走，薇薇却突然向她后面看去，说道。
“而且，薇薇没有说错啊，阿爹就是要来跟我们一起用膳的啊。”
薇薇觉得今天的阿娘有些奇怪，阿爹每天晚上都要回来用晚膳的啊。
难道去赴宴，阿爹就不与她和阿娘一同用晚膳了吗？
薇薇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谢清楹随着薇薇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赵策站在花园入口。
“阿爹！”
赵策这个爸当的还是挺有存在感的，谢清楹觉得，在薇薇心里，估计也就比自己差一点吧。
赵策已经在花园边站了很久，母女俩的对话，已经听了大半。
他答应了谢清楹要一起用膳，自然不会因为时间，地点什么的改变。
“什么时候来的？”
谢清楹跟赵策一人拉着薇薇的一只手，状似无意的问起。
“你问薇薇。”
赵策看着女儿一蹦一跳的画面，轻轻弯起唇角。
“阿娘，蒋娘子她们走后，阿爹就来了，只是阿爹不让薇薇说。”
不等谢清楹问，薇薇就主动上报。
“好啊，你娘都不问，便迫不及待的告你爹的状了。”
赵策轻笑，却并没有多少生气。
“因为薇薇喜欢阿娘呐。”
某漏风小棉袄丝毫不知道老父亲的心碎，又补了一句。
“薇薇也喜欢阿爹，只是……只是薇薇还是更喜欢阿娘一点。”
薇薇对着谢清楹有天然的好感，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她。
谢清楹听到薇薇的话，心都软了，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拿过来给薇薇。
谢清楹笑了起来。
“好宝宝，阿娘也最喜欢你。”
女儿还是要亲自养的，总能治愈世间的美好。
“阿爹也时常陪伴你，薇薇为何更喜欢阿娘呢？”
赵策没什么跟谢清楹一争高下的想法，总归女儿跑不了，只是有些好奇。
薇薇听罢，还真的低头沉思了一会。
赵策看着女儿皱成一团的小脸，面色柔和了不少，视线上移，对上一双温柔到有些过分的眼。
在赵策面前，谢清楹是凶狠到有些尖锐的。
但在此刻，就连赵策也不得不承认，谢清楹是一个温柔的母亲。
那双好看的凤眼微微低垂，这是她常做的表情。只是此刻，柔和代替锋芒，加上嘴角浅浅的笑，以及过分认真的神情，整个人都仿佛渡了层光似的，仿佛在看什么宝物。
赵策有些移不开眼，薇薇却已经想好了答应，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道。
“因为阿娘就是很好很好啊。”
这话赵策不做反驳，不说谢清楹对他的态度。
谢娘子确实算的上一个好人，能独立思考，比较理性，不会因为旁人的言论而左右自己的想法。
至少，在让自己心塞和捅自己的事情上，谢娘子从未犹豫。
只是，谢娘子也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睁眼说瞎话，任劳任怨的一直照顾自己。
所以，如薇薇所言，谢娘子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所以薇薇喜欢阿娘，难道阿爹不喜欢阿娘吗？”
谢清楹听到前面，老母亲的心都化了，她都要感动死了，薇薇是天使吧。
眼角蒙上一层雾，在薇薇的后半句说出口的那刻瞬间清晰。
这是什么鬼问题？
如果赵策不回答的话，薇薇会不会不高兴？
可如果赵策回答的话……
“喜欢呐！”
谢清楹所有的心理预想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赵策刚才说什么？
喜欢？还加个呐？
这是被谁附身了？
谢清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赵策，后者却在认真走路，并提醒薇薇看路。
谢清楹觉得自己看不太懂赵策，他是什么意思？
害怕自己不为他好好干活，竟然企图用话语将她们的关系绑定的更为固定？
不对不对，赵策不是这个人设……
那是因为什么？
谢清楹想了很多种可能，都没想明白赵策到底因为什么，但她能勉强认定一点，就是这人，最近应该没憋好屁。
谢清楹有些泄气，想到跟褚溪长的一样的楚表妹，还有意味不明的赵策，她只觉得心好累。
感受到谢清楹目光的赵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完全因为薇薇才这么说的。
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能很精准的描述。
谢清楹不会当真了吧？
喜欢有很多种啊，亲情的，友情的，爱情的。
心烦意乱的二人组是最后到场的，只是在座赵策官位最高，也无人敢说些什么。
蒋知州说完开场白，宴便开始了。
谢清楹一边让梓宁照看薇薇吃饭，自己一边观察楚表妹的动作。
一样的脸，小习惯什么的，谢清楹倒是看不太出来，因为原主跟褚溪并没有多熟。
谢清楹看的有些心烦气躁，她本就怕热，初夏的天，团扇已经开始派上用场。
谢清楹忍不住加快摇动的幅度，为自己送来更多的风。
摇的正欢，手腕搭上一只有些茧的手。
赵策坐在谢清楹左手边，薇薇坐在她右手边。谢清楹在思考了一刻钟后，终于得出赵策有极难任务给她的结论。
仗着薇薇在认真吃饭，谢清楹的眉毫无起眼的微微皱了一下，声音也没有之前回答薇薇问题时的那般温柔，只是压低了声音，听不出多少情绪。
“做什么？”
“谢娘子，你的扇子，挡到我了。”
赵策的手将谢清楹的手腕微微往下压了点，被后者毫不留情的往上抬。
“我热。”
在座的都是顺州有名望的家族与官员，赵策有要盯的人，谢清楹也有。
任务不分高低贵贱，谢清楹凭什么让着赵策。
而且赵策比她高，自己扇子又不拿的非常高，什么动静不好看，非得把她扇子撤了？
谢清楹越来越觉得，赵策说那句话，单纯是不想让她好过。
这不过一会，就要开始挑她的刺了。
“那我帮你扇？”
两人僵持一会，赵策的手从谢清楹的手腕移至扇柄，薄茧带来一阵酥麻。
谢清楹怕热的紧，躁意占据心头，赵策的小动作自然没被她略过，谢清楹有些生气，感觉赵策一直在挑衅自己。
只是有人帮着扇风，还是不错的。
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嘛。
“扇快一点，我好热。”
谢清楹一整个得寸进尺，吃了饭还提上要求了。
赵策低头看了一眼谢清楹，不过初夏的天，额角却已经有些湿润。
看来得早点让人将新衣送过来，还得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难不成，是吃了那枚的毒药的副作用？
宋洵的医术无可辩驳，但他喜欢搞创新。
掠过谢清楹，赵策将目光落在薇薇身上。
女儿的衣服也得换了，到了顺州，也得换些衣服更快融入。
谢清楹对赵策的动作很是满意，阵阵凉风吹来，心中的燥意已经少了不少，更令她感动的是——
安安静静坐在那半个晚上的楚表妹，有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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