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箐眉目低垂,看不清神色,手无意识的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沉默就是她的答案。
谢清楹没去管蒋菁,而是把目光放在了谢清霜身上。
谢清霜是医者,为什么不想让蒋箐留下这个孩子?
“阿姐……”
伤人的话,谢清霜不想再说,欲言又止的叫了谢清楹一声。
谢清楹倒也不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又不是她的,留下来还是不要,当然该由蒋箐自己决定。
“既然无事,那便走吧。”
三人今天相聚,本就是为了喻元州的事情。
头七之日,有些人,自然该付出些代价才是。
谢清楹发了话,谢清霜也不好再说什么,一直沉默的蒋箐突然拉住了谢清楹,眼尾有些湿润,头虽然抬着,眼睛却是无神的,她的另一只手放在小腹上,似是有些茫然。
“谢二娘子说我身子骨不好,留下这个孩子,伤害很快,恐有性命之忧。若是不留,日后便可能没有再次生育的可能。”
原来是这样。
喻元州这些年做了不少坏事,强抢民女,贪污腐败,数都数不过来,若不是蒋箐有意帮助,加上他本身就是一个小心谨慎,善于隐藏的人,不知要被多少人谩骂。
蒋箐到底是知州千金,遇上喻元州之前也做过不少好事,只要她与喻元州断的干净,日后除却亲事,其他不会太困难。
这个孩子不一样,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但她自从生下来,便有一个背着污名的父亲。
更何况,蒋箐这些年被喻元州pua的厉害,情绪不佳,身体也亏空的厉害。
生这个孩子可能会难产去世,不生的话保住一条命,至少余生可以跟爱自己的人一起。
怪不得谢清霜劝她不要,比起预知,她始终更在意活着的人。
有什么比活的好好的人更重要呢?
谢清楹眼珠一转,看着谢清霜欲言又止,最终狠下心来的冷脸。
想必谢清霜也不好受,只是喻元州那般可恶,就连这个孩子的存在也影响蒋箐的身体。
谢清楹没说话,蒋箐握住自己的手紧了紧。
谢清楹偏头看去,只见蒋箐抬起眼认真看向自己。
“谢姐姐,你说,我应该留下这个孩子吗?”
蒋箐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谢清楹比她还小几岁,但因为从头到尾,谢清楹一直在为她出谋划策,蒋箐下意识就称呼她为姐姐。
闻言,谢清楹把手从蒋箐的手中挣脱开,摸了摸蒋箐的脸。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这次蒋箐答的很快,没有丝毫犹豫,谢清楹却笑了。
“不,你得知道。
她是你的孩子,现在你可以决定她的生死。
同样的,阿箐,你也是你自己,你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
谢清楹觉得,孩子什么的,一切的一切,都应该先以母亲为重。
蒋箐是否想要生下这个孩子,日后有个倚杖,又是否想要顾好自身,她不应该跟别人讨论,她应该跟她自己讨论。
所有的问题,身体的本能会告诉她。
谢清楹不再说话,蒋箐低眸沉思了一会,眼里闪过一抹晦暗的光。
而后,她将谢清楹的手握紧,轻轻笑了笑。
“我知道了,多谢谢姐姐。”
谢清楹语气平淡。
“走吧,喻大人,怕是等急了。”
喻元州做过不少事,这几天蒋箐全都梳理了一遍。
她痛恨自己为奸人所蒙蔽,更痛恨自己愧对父亲母亲。
头七之日,欠她的,自然要给她还回来。
……
“唔唔唔……娘子……”
灵堂中,有许多不知真相的小丫鬟还在哭着。
蒋夫人跪坐在地上,一脸忧伤,面上却早就没有了眼泪。
蒋箐已将计划全部告知了蒋夫人,女儿还活着,她在这里,也不过是为了配合女儿的计划罢了。
蒋夫人冷眼看着在一旁神情恍惚的喻元州,这几天,喻元州不少东西都被蒋启查了出来。
他倒是很聪明,先辩解,实在不行就搬出蒋箐,试图打亲情牌。
从前他不会这样,因为这样的事情都交给了蒋箐。
现在蒋箐“死了”,他都想榨干妻子身上的最后剩余价值。
夫妻一场,就算是豺狼,也知道些感恩。
奈何,有些人,连畜牲都不如。
蒋箐是知州千金,喻元州也做了几年官,就算这几年,夫妻二人闹出不少笑话,蒋箐的死因也不甚明晰,但毕竟死者为大,前来吊唁的人也很多。
蒋夫人一开始知道女儿死讯晕了好几次,此刻满脸哀伤的坐在旁边,也没什么人敢上去说什么节哀之类的话。
而喻元州面上功夫做的很好,不管谁来,都含着些浅浅的笑意,招待客人。
一位与他交好的郎君上前劝他。
“元州,节哀。夫人生前最是放不下你,定是不想你太过难过。”
闻言,喻元州只是浅浅笑着,并未有回应。
灵堂里面很静,连蒋夫人都被人扶到一边。
一片寂静中,少女的怒声从门外传来。
“我与蒋姐姐也算熟识,你们凭什么不允许我进去看看她。”
是楚溪。
蒋夫人刚放下的心提了起来,箐儿说要在今日让喻元州身败名裂,楚溪来做什么,坏了箐儿的计划可怎么好。
蒋夫人越想越不对,丫鬟搀扶着她向外走去。
门口守门的小厮显然也很不待见楚溪,说话也不甚好听。
“楚娘子请回吧。罪人之身,不要污了我家娘子清白。”
那天楚溪与蒋启密谈过后,楚溪并没有被放出去。
交了王家害人性命,祖孙三代皆不得安宁的证据,在牢里,确实是比在蒋府安全一些。
“我只是有嫌疑,并未定罪。蒋姐姐生前待我最好,若我不来,蒋姐姐怎么能安心的走呢?”
楚溪有些生气,叶榆被谢清霜救活后,曾与她见过一面。
若说蒋箐死在蒋家,楚溪绝对不信,也绝对不允许。
她跟秦明意那种跋扈直接的人不同,谢清楹这个人,多的是主意。
一场逃婚下来,楚溪成长了不少,对人也有了更多认识。
她觉得,蒋箐大概率,还没死。
而且楚溪隐隐有些感觉,蒋箐的事情,或许与谢清楹有些关系。
不过谢清楹也太过小心,要做就做的大一些,相识一场,她来帮帮她们好了。
蒋夫人此刻已经走到了门口,扶着她的小丫鬟是从桦乐县跟过来的,也算是跟蒋等自小一起长大的。
听到楚溪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你,我们娘子怎会就这么走了?你这个狐狸精,你走,别扰了我们娘子清静。”
小丫鬟这般说话,蒋夫人也没拦她。
女儿虽然还活着,但确实因为眼前的女人受过不少气,没必要对她这般客气。
“这位姐姐,烦请说话注意些。”
楚溪很生气,眼前的这位蒋夫人,压根看不清谁才是真正害了蒋箐的人。
前来吊唁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喻元州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想要上前站在楚溪身边,楚溪压下心中冷笑,后退一步,蒋启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蒋启为官多年,开口自带三分气势。
一行人纷纷见礼,楚溪隐晦的给了蒋启一个眼神。
蒋启从小丫鬟手中接过蒋夫人,又道。
“小女不幸离世。来者是客,先进去吧。”
若蒋箐真的离世,蒋夫人不会允许任何人在她女儿的灵堂上闹,但如今只是做戏,蒋夫人当然希望楚溪与喻元州闹的越大越好。
蒋夫人不解的抓紧蒋启的手,后者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抚。
夫妻几十载,纵然未有只言片语,蒋夫人却格外的信任他。
众人看了一场笑话,闻言也不好太过放肆,纷纷进了灵堂。
楚溪走在最后,喻元州刻意放慢脚步等她,轻声唤道。
“表妹……”
楚溪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给他,喻元州被看的莫名其妙。
表妹为何会有那种表情?
蒋启进来后,一切恢复原样,楚溪心满意足的吊唁蒋箐,喻元州一直往她那里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楚溪像模像样的吊唁完,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她在等谢清楹。
而此时,在一旁被蒋启安抚的蒋夫人也在等谢清楹。
不一会,蒋夫人身边的嬷嬷从侧门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蒋夫人压下心中的笑意,寻找着时机。
喻元州本就没有多少喜爱蒋箐,如今见楚溪跪在那里,心中不免心疼。
趁着另一个人上前吊唁,喻元州抓着机会,走过去劝她。
“表妹,快些起身吧。”
楚溪不理他,喻元州想起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轻声哄着她。
“这些日子我也不好过,所以没能去看你。表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我知道你怨我,但你身子不好,不能久跪,你先起来。”
楚溪依旧不为所动,喻元州只好说出贯常哄人的话。
“表妹,你知道,我心里有你,你放心,待明年秋日,我就娶你。你不是最喜秋日了吗?”
喻元州知道,几年前自己被下了药,是表妹救了自己。
那时表妹起了红疹,整张脸无法示人,只得终日戴着面纱。
即使那样,她却还是忍着自己的嫌弃,为自己解了药。
喻元州心中,对她是有感激的。
若不是那时蒋箐路过,以他当时的境况,无法为表妹提供更好的生活,不想让表妹跟着自己吃苦,他又怎么会娶蒋箐这个骄纵蛮模的知州千金?
后来表妹上门投奔,碍于蒋家,喻元州不好纳她为妾,便只能将她养在外面。
直到一个多月前,表妹回家探望旧友而归,脸上的红疹治好了,容貌也更甚从前。
喻元州越来越觉得,蒋箐是横在自己与表妹之间的阻碍。
仅仅是有个较好的家世。
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蒋箐死了,只要自己安分守己一段日子,便再也不用被蒋启压一头。
自己终于可以跟表妹长相厮守了。
要说蒋箐死了,喻元州是否有过后悔。
喻元州想起那晚的大火,或许是有的,只是快意更甚。
不再被束缚,不再被人指着靠女人。
蒋家算什么,只有王家,才能给他荣华富贵。
他不爱蒋箐,他会和表妹长相厮守的。
听了喻元州的话,楚溪渐渐笑了。
喻元州心中轻嗤,女人嘛,总是要些承诺。
喻元州近几日过的很不好,但王家传来的消息很好,这让他有些得意忘形,故而将楚溪的冷笑看成愿意和好的标志,也忽视了蒋夫人的巴掌。
啪!
蒋夫人一巴掌下去,满堂皆惊。
蒋家与喻家那些糟心事,大家有目共睹,但却从未闹到众人眼前。
蒋夫人突然发难,不仅给了满堂宾客一个措手不及,也让喻元州有些发懵。
他忍了又忍,才保持平和的声线问。
“岳母,小婿可有不对之处?”
楚溪早已起了身,甚至往蒋夫人那边靠。
蒋夫人本意是想让这对狗男女都不好过,闹出些动静,等着谢清楹来。
楚溪眼疾手快躲过了,但喻元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挨了她一巴掌,蒋夫人只觉得无比痛快。
“不对之处?”蒋夫人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轻哼一声“你逼死我女儿,还要问我有什么不对之处?”
蒋启已经上前,楚溪不敢站在盛怒的蒋夫人面前,便往蒋启身后躲了躲,冷眼笑着这一切。
满堂宾客见此场景,自然想走,看热闹也得分时候。
楚溪却在此刻又添了一把火,泪眼婆娑道。
“蒋夫人,你……怎可如此诋毁表哥。蒋姐姐与表哥伉俪情深,怎么逼死她?”
楚溪的话无疑让蒋夫人的怒意高了三分,蒋夫人转身就想抬手,骂道。
“若不是你这不知高低的狐媚子挑拨,我箐儿身子怎会那般差?”
蒋夫人扬起手,却被蒋启拦下。
“夫人呐……”
楚溪想要向外看谢清楹是否到来,迎面却碰上蒋启威胁的目光。
楚溪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果然人各有命,这对夫妇,爱女如命,却不知道到底什么是为她好。
蒋箐肯定跟谢清楹在一起,眼下灵堂都乱成一锅粥了,谢清楹还不出现吗?
正当众人想要找借口离开时,谢清霜扶着谢清楹出现在门口。
两人打扮的很是素净,谢清楹虽然平时抽象,心里压着事,不笑时,也挺像那么回事。
她语气平淡。
“今日头七,诸位这是怎么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穿书,我与反派开局互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