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洵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高声呼喊。
“臣恭贺陛下,娘娘有孕,实乃皇家之喜,国本之幸,此乃上天垂佑,社稷绵长之兆,臣为陛下贺!”
宋洵实在不敢去瞄皇帝的脸色,燕王前后娶过三位王妃,现今这位王妃是元小郎君亲生的阿娘,却不是陛下的。
陛下初初登基那年,还未娶妻。后来应朝臣劝谏,在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开始大选。
陛下不重女色,只选了四位姑娘,按着家世给了位份,皇后却是内定了现今燕王妃的娘家侄女,也就是陛下的表妹。
燕王妃并不是出身大族,只是曾经对燕王有恩,后来燕王才娶了她。这些年来,燕王妃的娘家几乎是依附着这位天子继母,是明确的燕王党。
陛下的这位皇后,虽说性情柔顺,贤良淑德,却实实在在是燕王强加给今上的妻子。
说来奇怪,后宫加上皇后一共五个人。陛下登基五载,却没留下一位皇嗣。
那几个身份太低的嫔妃,也都是逢年过节,皇后念她们多年伺候陛下,才给抬了位份,至今不过一妃三嫔。
这几年朝中虽有让陛下以皇嗣为重,再选秀女的声音,但陛下皆以外有外患,根基不稳,需励精图治拒绝了。
这是明面上的说法,但这位少帝尚未完全掌权,又怎么甘心被人挟持呢?
宋洵脸上的汗汇聚在一起,滴落在朝服上消失不见。
皇后是国母,后宫嫔妃不论是谁的孩子都要叫她一句母后。
宫规森严,位低的嫔妃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若是大选,燕王一脉,估计过不久就会出一个太子。
宋洵的父亲是太医院院首,对宫里的事情多少知道一点。提拔上来的嫔妃,皆以皇后为尊。
这后宫人人都可以有孩子,但最先有孩子的绝不能是皇后。
现下陛下告诉他这个消息,意味着要昭告天下。
宋洵虽不聪明,却也知道若燕王知道皇后有孕,这个孩子就必须得是男孩,且一定能活下来。
宋洵有些看不懂皇帝的意思了,这是要做什么,让皇后把孩子生下来影响不稳定的朝廷?
宋洵出生医学世家,本不该对这个孩子如此悲观。
只是出身帝王家,成为几方博弈的筹码,一辈子不得自由,那才真真是害了孩子。
宋洵还在心慌,此刻七他无比想念远行的师兄,却听见上首的帝王道。
“有了皇嗣,江山社稷才能永固。宋卿,退下吧。”
“是,臣告退。”
宋洵没心情去看皇帝在做什么,双腿发颤的走出大殿。
站在两旁的小太监皆低垂着头,春天的阳光照下来,显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宋洵不敢多待,逃也似的走出宫门,才敢大声喘气。
心里稍微平稳下来一点后,宋洵犯起嘀咕。
以前就吓人,当了皇帝后更甚。
这恐怖的声音,吓不死燕王和顺王那批人,也就吓吓他这个小官了。
皇帝方才那是什么意思,特地告诉自己是阿爹诊的脉?
还是回府好好找阿爹商议一番吧。
实在不成的话,宋洵在想自己要不要告假一段日子,溜去顺州找师兄。
师兄不在,他这日子真的快过不下去了。
……
立夏已过,气温比之前上升了不少。江南一带多雨,空气里又潮又湿的,平端的叫人感觉烦燥。
顺州知州的宅院里,绚烂的西府海棠已成衰败之势,就跟这座宅院的主人一样。
顺州知州姓蒋名启字宏达,今年不过刚过四十,这个年纪做到此等位置,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此刻,一州知州却愁眉不展的在府院里踱步。
“老爷,你别走了,走的妾身头都痛了。”
身着深紫色长裙的妇人同样一脸苦闷,对着蒋启开口,有些不耐。
“哎呀,夫人……”
蒋启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按住蒋夫人的肩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大人,大人……”
夫妻俩皆愁眉不展,还未开始说话,一个小厮慌张的跑进内院,大声喊道。
心中烦忧的蒋知州找到了发泄对象,吼道。
“急急忙忙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小厮已经对自己老爷这套免疫,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回答。
“回老爷!威远将军遣人来说,明日即可抵达顺州!”
蒋启这下是真的怕了,蒋夫人看情况招手让小厮退下,推出一把椅子,让蒋启坐下。
“老爷,朝廷来了人,你怎么吓成这样?”
蒋夫人对自家老爷这副样子有些看不上。
蒋知州握着自家夫人的手,眼中充满畏惧。
“夫人呐,你不懂……”
朝廷来谁都行,若来的是威远将军,那还是趁早洗洗干净多睡两觉,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比下一顿饭来的更早的是不是牢饭。
赵策入仕前是从过军的,也做出过一定的成绩。后来新帝登基,需有自己的心腹,他又入仕做了文官。
入仕第一年即协助少帝施行新政,那年蒋启还未做到知州,说不出好坏来,反正朝中大半官员皆上奏参赵策,不得已,少帝登基第二年,便废除了新政。
要不怎么说有些人天生就活在一些合适的时间点里,赵策虽是少帝心腹,但新政一事足以让那些人排除异己。
碰巧那一年,淮水洪灾,赵策抓住机会,主动前去救灾,后又赶上流民叛乱,赵策又平了乱,风光回京。
再三月,平南匪患,又是赵策主动请缨。
去岁九月,川北匪患,赵策前去剿匪,今上亲封四品威远将军,风光无限。
这些是赵策的来时路,蒋启略有了解,而比这些来时路流传的更广的是,赵策的手段。
平南和川北两次匪患,赵策到地方的第一件是查当地官员贪污腐败,查到了,一部分送回京吃牢饭,一部分被他以同僚为饵,引出匪帮。
这简直就是个阎王,什么正常人能用同僚做为诱饵的?
蒋启自认入仕以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曾行什么贪污腐败之事,但宣恩匪患,确因他这个知州失误,才导致如今这个局面。
都说大军出征,粮草先行。从得知朝廷派威远将军前来顺州剿匪时,到接应安排人手,再到如今赵策将至,要为他接风洗尘,蒋启一直茶不思,饭不想。
那些被赵策送去吃牢饭的,并不是每一个都犯了极为严重的错误的。
蒋启想勤垦为民,以后安全致仕,而不是人到中年被送去吃牢饭。
蒋夫人被自家夫君这个窝囊样气到,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不以为然道。
“那赵策是什么活阎王不成,值得你这样怕他?他来了替你解决宣恩匪患,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你担心什么?”
蒋启一无背景二无出身,能做到这个位置全靠天赋与苦学以及那一丝丝运气。
蒋夫人曾经家中富庶,招了他这个童养夫。后来蒋启发迹,夫妻二人依然伉俪情深,蒋启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在她的设想里,她的夫君是正直的好官,朝廷来了人,只会是助力,哪有什么危险。
“你今日休沐,就不能好好想想咱们的菁儿,她被磋磨这么久,好不容易要回来一次,你还摆出这般脸色……
对了,这都快晌午了,菁儿怎么还没到。小雀,遣个人去看看娘子到哪里了。算了,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吧……”
蒋启习惯了自家夫人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坐下来抿了口茶。
他仕途通顺,子嗣却稀少。夫人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他不愿对不住夫人,多年来只得了一个女儿。
箐儿在家被他和夫人惯坏了,婚姻大事上便格外叛逆,拗不过箐儿,便只能让她嫁。
本以为成了婚能让箐儿收敛些,夫人却心疼女儿,时常帮衬。
蒋启与他夫人不同,箐儿偏要嫁,与他赌气。他也真动了怒,不肯去管,对于夫人的暗中帮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归有夫人看着,女儿的日子总不会太差。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好好候着威远将军的大驾。
这才是真阎王。
不惑之年的蒋知州坐在椅子上感慨,一天天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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