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县许家少了个女儿,京城谢家多了位千金。
谢清霜记得,离开许家的前一天晚上,父亲把自己叫进书房,说此后她就不再是许家的孩子。
本是令人伤心的话语,只有谢清霜知道,这么多年,父亲一直都惦记着二叔。
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他一路看顾大的。
许家人进京会做刀下亡魂,谢家的贵女却不会。
谢清霜在父亲的面前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不是还养育之恩,而是向他承诺,自己一定会找到二叔死亡的真相,要他不再做无名的鬼,要为他立衣冠冢,让那些曾经被他救治过的人,堂堂正正的为他扫墓祭拜,受人敬仰。
来到永宁侯府后,谢清霜本以为会遇到什么区别对待。
却不曾想,阿爹阿娘第三日便办了认亲宴。
且因十八年的空白,对她好到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兄长嫂嫂也同样如此,有什么东西都是平分,绝不会出现大家都有只她没有的事情。
那个跟自己遭遇相同的阿姐,虽然极不情愿带着自己,却也会在各种场合介绍自己。
做为千娇百宠长大的大小姐,这一点已是难得。
永宁侯府的日子好似与许家并无不同,但谢清霜绝不会忘记自己上京的目的。
直到,陛下一道圣旨,要让她嫁给那个恶名远扬的威远将军。
阿姐与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父母兄长嫂嫂的宠爱是有原则的,是严肃的,是循规蹈矩的。
阿姐虽不及家中其他人那般优秀,但在谢清霜看来,却也绝对算不上平庸。
阿姐有一心上人,那人不喜欢她,可是阿姐很执拗,甚至为了那人,公然与阿爹阿娘对抗。
于是阿姐想要私奔,阿爹阿娘气她此番作为,便说养女也是谢家女,要将阿姐嫁给威远将军。
因着这件事,阿姐不再理自己。
但谢清霜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她制定了一个计划,想要偷偷塞给阿姐。
翻墙进入阿姐的院子后,她看到了阿姐与平宁郡主褚溪的信。
阿姐在计划逃跑,谢清霜彻底放下心来,她找人给威远将军送了封信,想要助阿姐成功逃跑,然后在阿姐出嫁的前一晚,她去了阿爹书房。
她将自己上京的目的完完全全坦白,阿爹沉思良久,跟她说,想做什么就去做,谢家女永远有永宁侯府做后盾。
于是谢清霜不再犹豫,蹲守在威远将军成婚当日的必经之路,想要绊住他的脚步,为阿姐争取时间。
是的,威远将军为了表达对这桩婚事的不满,在成婚当日去了京郊大营。
不过谢清霜低估了赵策,赵策久经沙场,在离她不远处就下了马,然后亲自把她从一旁打了出来。
威远将军如传闻中那般不讲理,冷漠的看了一眼,冷声道。
“谢家女?带走!”
冷酷无情,不守规矩,这是谢清霜对赵策的第一想法。
带她走的那个下属似是还有要事要做,将自己带回玄诚王府,随手找了个暗室将她丢了进去。
谢清霜并没有灰心,而是听起了外面的动静。她不知道赵策到底会不会去永宁侯府迎亲,但晚一分来,阿姐就多一分逃跑的机会。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了阿姐与赵策的声音。
谢清霜觉得很绝望,阿姐为什么没走掉?
这便是连二叔都没逃掉的贵族特权吗?
后来阿姐用自己换她走,谢清霜被送回永宁侯府时,她想起了上京路上碰到了元裕。
为了进一步追查二叔的案子,她想方设法跟着元裕查案子,终于隐隐查到,二叔一事,与先帝胞弟顺王脱不了关系。
此次回浮梁,也是因为二叔当年留下的信件。
二叔出事前,与一人通过信。
谢清霜不知那人是谁,那封信也破破烂烂,只有些被烧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字。
谢清霜觉得,能让二叔在生死之前还能写信的,或是相交多年的友人。
谢清霜再次回到除县,翻找二叔旧物,终于找到了一封字迹有些相似的寻常信件。
那人名唤邓回,谢清霜追寻那人下落,却被告知邓回已死。
线索又断了,绝望之际,一个小乞丐找到了她。
小乞丐声称知晓一些邓回旧事,但要她帮忙送一封信到顺州知州蒋大人府上,且为他传个话给一位楚姓的娘子和一位姓叶的郎君。
前者一定要完成,后者则是看谢清霜自己。
谢清霜自幼被人教导做事做人,要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偷看小乞丐的信。
碰巧蒋启重金寻医,谢清霜便揭了榜一路行医过来,这才有了神医娘子这个称呼。
神医啊,她也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只是待谢清霜赶到,叶姓郎君已经死了。
送信要分时候,眼下蒋府正是乱的时候,谢清霜不敢胡乱把信送上去。
但叶榆已经死了,楚溪有秘密在身。
谢清霜决定待时而动,她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去追查二叔的事情。
二叔说过,做人做事如医治病人,一如再重药量,并不会加快病人痊愈,而是会导致病人身亡。
所以谢清霜并不着急,她决定,以医者的身份先在蒋家留下来,一边为蒋老夫人治病,一边看时机做事。
眼下蒋大人心急如焚,信送出去也没什么用处,楚娘子又是平宁郡主,小乞丐许是被人骗了也不一定,谢清霜不敢贸然将话传出去。
叶榆死了,但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谢清霜决定,先把他的死因弄明白。
故而趁夜动手,来到叶榆死亡的院子。
院子里很黑,谢清霜却并没有多害怕。
孤魂野鬼生前也是人,是旁人日思夜想的人。
二叔死了多年,却从没入过她的梦。
谢清霜觉得,应是二叔冤屈尚未洗清的缘故。
这般想着,谢清霜心里的害怕彻底没有了。
她摸黑走到廊下,谢清霜身形娇小,将门推开一点,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子。
天实在太黑,那一丝缝隙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谢清霜小心翼翼的关好门。
背靠着门用双眼观察了一下四周,而后拿出一个小瓶子,在自己手腕处抹了一下。
谢清霜早已吃过解药,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大罗金仙靠近她的身边,也会晕过去。
谢清霜做足准备,小心翼翼的靠近叶榆先前躺过的那张小榻,夜里双眼可视度很弱,谢清霜只好用双手触摸。
小榻上的血迹被人处理过,摸上去只能感觉有些湿润,却并不会让指上沾上些什么。
谢清霜小心的用手指搓了搓那小榻,将鼻子凑近手指去闻,还没等她闻出什么,谢清霜只觉身后有掌风已至,危险就在身后。
谢清霜反应极快,矮身躲过掌风,但那人内力深厚,她不免被波及到。
还未站稳,第二招已到,这次不是凌厉的掌风,而是冰冷的刀剑。
谢清霜一人在外摸爬滚打已经好几年了,反应意识绝佳,好在她身形较小,滚到地上也没发出什么巨大的声响。
谢清霜不敢洒药粉,怕明日有人进来说不清,便从怀里掏出方才的小药瓶打开,这是她特制的药,五步之内,必晕。
只是拿剑的歹人手下有些不稳,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没有按照谢清霜预想中的晕倒,而是继续向前。
谢清霜早就已经站起来了,她并没有怀疑
自己的毒药,而是在仔细辨认来人的样貌。
谢清霜学医多年,记忆力很强,方才她躲过第一掌的时候便发觉来人有些眼熟,只是第二剑来的太快,谢清霜没有足够的时间辩认。
用不会留痕的毒药,也是为了用轻柔的方式解决这场争端。
谢清霜一向是个谨慎的人,来这里的人该怎么死她说了不算,一不小心误伤就不好。
眼下虽然那人没晕,但拖延的时间也足够让她认出来人究竟是谁了。
剑离自己越来越近,谢清霜沉静出声。
“赵策。”
没想到那人非但没有就此停手,而是加快了速度,谢清霜只得加大了声量。
“停下!我是谢清霜!我想,眼下我阿姐或许更想我活着。”
谢清霜没忘记赵策新婚之夜说过什么。
“谢家只需一位娘子,与我夫人争夺宠爱的,都不应该存在。”
谢清霜能感受到,自己几次去看谢清楹,她和赵策的夫妻关系,没到外人说的那般地步,甚至有些和谐。
眼下搬出谢清楹,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果不其然,赵策收回了剑。
黑暗中看不出他的神情,声音倒是像往常一样冷淡。
“谢清霜?你来这里干嘛?”
“你为什么没晕?”
两人同时开口,赵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手上一抖是因为什么。
谢清霜弄了毒药,至于他为什么没晕——
谢清楹早上嫌清热的苦青茶难喝,于是自己泡了一壶茶,赵策来的时候只看到谢清楹拿着瓶药往茶里倒。
他问谢清楹是不是不想活了,打算跟他同归于尽。
谢清楹难得没跟他呛声,而是笑盈盈的说是好东西。
后来下午回来渴的厉害,赵策倒了一杯茶就一饮而尽。
薇薇还在这里,赵策不相信谢清楹真会想不开煮壶毒药放桌上。
入口味道有些怪异,却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原来,那是谢清楹害怕几人中招,提前煮好的解药。
赵策不止对谢清楹毒舌,他杀人诛心道。
“不知道,或许是你阿姐煮的解药。”
知道夜探院子的人是谢清霜后,赵策倒没那么着急了。
好歹是谢清楹的妹妹,两人关系看看还挺好。
杀不了,总得好好教训一番,省得连规矩都不记得了。
除却谢清楹在的几个场景,这是谢清霜和赵策第三次对话。
第二次是在谢清霜被谢清楹从暗室解救出来之后,谢清楹晕倒,谢清霜请赵策借一步说话的时候。
那时谢清楹刚救了自己,谢清霜在离开前,知道谢清楹已经失败了。
虽说谢清楹之前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自己帮她也是因为惺惺相惜,但到底谢清楹晕倒前还在为自己谋划。
谢清霜不是不知回报的人,她让赵策将谢清楹放在床上,然后拿出一味极为珍贵的浮幽草跟赵策交换,要他保证谢清楹在玄诚王府好好的。
赵策当时神色复杂的看了那浮幽草好几眼,谢清霜有些害怕他不识货打算加码,便见他微微点头。
保证谢清楹的安危后,谢清霜才放心的离开。
谢清霜跟赵策对峙了好一会,谢清霜不想再浪费时间,皱着眉道。
“既然认出来了,我们就各做各的事,当没见过彼此。”
“今日蒋府上门的,是神医娘子许霜,可不是永宁侯府谢家的二娘子谢清霜。你胡乱攀咬本将的夫人,该当何罪?”
这话说的吓人,谢清霜却有些恼怒。
“威远将军不也一样,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跟我撞上了。若是让阿姐知道……”
谢清霜话说一半,就不再往下了。
敢拿谢清楹来压她,笑话,她是那种怕阿姐的人吗?
“让阿楹知道如何?总归世上总有人是不健全的,这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神医娘子想必不能说话,也不会影响自己那颗济世救人的心吧。”
谢清霜是真的有点害怕,赵策的功夫她很早之前就见识到了。
谢清霜觉得,拔自己舌头的事情,赵策真能做出来。
总归不在于这一时,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谢清霜气急败坏的留下一句话。
“你管我做什么?阿姐若是知道今日的事情,我与你没完!”
赵策轻嗤一声就收回了剑,小丫头片子,还敢危胁他?
这么不经吓,连她姐姐一半都比不上。
索幸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他还是告状去吧。
他以后是要做名臣的人,既然只有一位夫人,必不能生有嫌隙。
与其等谢清楹自己发现在背后阴他,不如自己主动坦白。
于是,第二天早上,睡的正香的谢清楹被蚊子闹的烦不胜烦。
谢清楹是有点起床气在身上的,下意识就伸手拍向蚊子,蚊子没拍掉,却拍到一只有些冰凉的手,随后便是赵策咬牙切齿的声音。
“谢!娘!子!”
谢清楹被吓醒,赵策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后者见她醒来,方才咬牙切齿的神情全然不见,心情颇好的说道。
“昨晚谢清霜去了叶榆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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