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沈宴河后的几天,林星野一心扑在齐盛局势上。
案头的盛国边境布防图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黑石镇”“云漠关” 两处据点的标注旁,还写着 “需增派弓弩手”“粮草库加固” 的小字。
这日午后,她指尖正反复摩挲着 “云漠关” 的地形标注,试图推演萧楚天可能的突袭路线,门外侍从轻步进来通报:“殿下,江御史家小哥到访。”
林星野指尖一顿,微微怔神:“月流?”
她记得前些日子听闻江月流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怎么今日突然来了?
身旁为她续茶的林倾城放下茶壶,袖中捏着檀木佛珠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腹蹭过冰凉的珠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心里暗忖:
这些男人,一个个都盯着野儿不放,江月流尤甚,仗着那纸婚约,总摆出副 “正夫” 姿态,可就他那风吹就倒的身子,能不能活到成婚那天还两说。
“你那是什么表情?”
一道带着矜贵冷意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柳倾澜身着一袭石青底织金缠枝莲褙子,领口滚着银线镶边,腰间系着白玉带钩,走路时衣摆扫过地面,无声却自带威严。
他本就生得极美,是京城闻名的 “第一美夫”,此刻眉梢微挑,眼底带着惯有的挑剔,见林倾城面色冷淡,当即沉下脸指责:“若不是你前些日子执意出家,错过了太女夫之位,我如今怎会在贵男圈被人嚼舌根,说我连自家男儿都管不好?”
林倾城抿紧唇,猛地扭过头去。
他与柳倾澜的父男关系本就疏离,柳倾澜总嫌他 “不够柔顺”“不懂讨喜”,此刻更懒得争辩,只垂眸盯着地面的青石板,指尖将佛珠捻得 “咯吱” 响,连鬓边的碎发都透着倔强。
柳倾澜斜睨他一眼,目光扫过林倾城身上洗得发白的素色襦裙,眼底的鄙夷更甚,可转向林星野时,脸色却瞬间柔和下来,连语气都带了几分暖意:
“野儿啊,月流那孩子自幼身子弱,此番带病上门,定是惦记你忙得忘了吃饭。你快去门口迎迎,别让他站在风里,仔细再着凉。”
说罢,还不忘抬手理了理林星野肩上的衣料,动作间满是对女儿的疼惜。
林星野点头,正好盯着地图看了半个时辰,眼睛发涩,起身活动片刻也好。
她刚走到王府门口,就见江府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帘绣着浅粉缠枝莲纹样,边缘缀着的银铃随着车身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车帘掀开时,先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腕子细得仿佛一捏就碎,淡青色的血管在瓷白肌肤下隐约可见,指尖捏着帘角轻轻一扯,银铃 “叮铃” 作响,像极了江南春日的细雨声。再抬眼,江月流的模样撞进眼底:巴掌大的小脸透着病后的苍白,唇瓣泛着浅粉,偏偏一双眼睛生得极魅,眼尾微微下垂,像被雨打湿的小鹿,湿漉漉的;眼睫又长又密,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眨眼间,那阴影晃动,竟带出几分不自知的诱人。
小厮赶紧上前:“江小哥来啦!”
“劳烦…… 通报一声呀。”
江月流的声音软糯黏糊,衬得那张小脸更显骄憨。
“您瞧,都不用通报,世女殿下亲自来迎您了!夫人还在厅里温着姜茶等您呐。”
这话让江月流眼波一亮,他惊喜地抬头,撞进林星野带笑的眼眸里,脸颊瞬间泛起红晕。
林星野走上前,伸出手:“我扶你下车。”
江月流的指尖颤了颤,先是羞怯地缩了缩,又在林星野鼓励的目光里,缓缓将手递过去——那手软若无骨,带着微凉的体温,被林星野温热的手掌整个裹住时,他的耳尖瞬间红透。
借力跃下马车时,江月流的身子晃了晃,粉白色裙摆扫过地面,露出纤细的脚踝,红绳系着的银铃 “叮铃” 响,脚踝骨精致得像玉雕的。
他往林星野身边歪了歪,若非身后的侍男春桃及时扶住,几乎要跌进她怀里。
“星、星野姐姐……” 江月流的声音带着慌乱,脸颊更红了,“我没事的,就是…… 坐马车久了,腿软。”
“小心些。” 林星野松开手,让春桃扶着他,转身引路,“父亲在厅里等你。”
进了正厅,柳倾澜立刻从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起身,快步走到江月流身边,伸手就握住他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片冰凉的肌肤,满眼心疼:
“月流啊,怎么瘦了这么多?手还这么凉,是不是在家没好好喝药?”
他转头对身后的侍男厉声吩咐,“快把温好的姜茶端来,再拿个填了鹅绒的暖手炉,别冻着江小哥。”
江月流顺势靠在柳倾澜身侧,粉白色襦裙与柳倾澜的石青织金褙子形成鲜明对比,更显他身形小巧玲珑。
“夫人,我没事的。” 他指了指春桃手里的食盒,眼睫垂下来,遮住眼底的微光,“我想着星野姐姐忙军务,特意让厨房炖了三个时辰的当归鸡汤,李大夫说熬夜喝这个能补气血。”
柳倾澜立刻转头对林星野说:“你看看月流,自己病着还惦记你!快坐下陪他喝碗汤,军务再急,也不差这半个时辰 ,总不能让人家孩子的心意白费。”
又看向一直站在角落的温若凝,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主父不容置疑的威严:“温通房!你去把汤盛出来,用细瓷碗装,小心烫着月流。”
江月流目光转向温若凝,只见那少男皮肤当真白皙若雪,容颜清丽,宛若雪中精灵一般。
这就是太女赐给星野姐姐的通房?果真是个美人。
幸好,只是个通房而已……
温若凝的手紧了紧,手心几乎要被指甲捏出印子。
他没有像寻常通房那样垂眸顺从,反而抬眼看向柳倾澜,声音清晰平稳:
“夫人,世女案上还摊着盛国骑兵动向的清单,方才王姥那边的军需官来催,说需今日确定黑石镇的驻军数量——鸡汤,可以等世女忙完再喝,可军务,却耽误不得。”
他刻意加重 “黑石镇”“驻军数量”,既是提醒柳倾澜 “正事为重”,也是暗讽江月流不分轻重。
柳倾澜的眉头皱了起来,指节微微泛白,刚要开口,江月流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指尖在织金料子上蹭了蹭,声音软得像棉花:
“夫人,温哥哥说得对,军务重要,我等星野姐姐忙完再喝就好。”
他嘴上这么说,眼底却泛起委屈的红,那点红在苍白的小脸上格外显眼,看得柳倾澜心都软了。
柳倾澜语气瞬间沉了几分:“什么军务这么急?喝碗汤的功夫都没有?”
他转向温若凝,眼神带着几分冷意,“清单先放放。月流第一次来送汤,你当哥哥的,多让着点弟弟。再说,他将来可是你的主子,现在就敢顶撞,日后还得了?”
林倾城端着茶杯喝了口,放下时杯底重重磕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响:
“爹,星野确实忙,昨日排查盛国细作的安排还没理清,黑石镇若是驻军不足,萧楚天很可能从那里突袭。月流弟弟心善,定不会想因一碗汤耽误军务,对吧?”
他看向江月流,眼神带着几分冷冽。
他最见不得江月流这副 “柔弱讨喜” 的模样,上辈子在东宫,就是这样的人,用眼泪和委屈害了自己。
江月流的身子僵了僵,众所周知,大舅子最难相处,他知道林倾城一向不喜欢自己,此刻更不敢反驳,只软声对柳倾澜说:“夫人,倾城哥哥说得对,我真的没事,星野姐姐先忙吧。”
他转头看向林星野,特意侧过脸,露出耳后那颗小巧的朱砂痣,那痣是林星野小时候夸过 “好看” 的,此刻在灯光下,衬得他耳后肌肤更显莹白:“星野姐姐,我陪夫人坐会儿就好,不打扰你。”
柳倾澜见他这般 “懂事”,更疼了,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呀,就是太善解人意了,以后别总委屈自己。” 又对林星野说,“你去忙吧,我陪着月流,不让他孤单。”
林星野点头,转身回了书房 ——
她如何没察觉厅里的暗流?
自古以来,男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即使是她这样的大女人,看他们一来一往的交锋,也觉无处下脚。
这么想着, 她加快了脚步,径直回书房去了。
那边林星野刚走,江月流就打开紫檀木礼盒,拿出锦缎裹着的合欢花,递到柳倾澜面前。
那锦缎是淡粉色的,衬得他指尖更显皓白,连递东西的姿势都透着柔软:“夫人,这是我爹生前种的合欢花,晒干了泡着喝能安神。我听说您最近总为府里的事操心,睡不好,特意给您带了些。”
柳倾澜接过锦缎,放在鼻尖轻嗅,合欢花的清香萦绕鼻尖,他笑着说:“还是月流细心,生得好看,心思又细,比家里这两个不懂事的强多了。”
“还有这个。” 江月流笑笑,让春桃把西域羊绒毯拿出来,深红色的毯面缀着狐狸毛,衬得他的粉白色襦裙更显素净,“这毯子是西域贡品,保暖得很,我想着星野姐姐晚上处理公务到深夜,定是会冷,特意托人买来的。”
柳倾澜眼睛一亮,伸手摸了摸毯子的狐狸毛,柔软顺滑,当即对温若凝冷冷道:“温通房,还不把毯子收起来?用干净的布包好,晚上给星野送去,别磕着碰着,这可是月流的心意。”
温若凝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依旧平静:“夫人,世女习惯用粗布毯子,狐毛掉在文书上,会影响字迹辨认。兵法里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比起这些旁物,正事更要紧。”
“你!” 柳倾澜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怒意,“温通房,别以为你懂些军务,就能目中无人。男人家家的,成天钻进女人堆里研究这些,也不知道你端的什么心思!做通房的,该守的规矩得守,不敬正夫,就是不敬主子!”
江月流赶紧拉了拉柳倾澜的袖子,柔声打圆场:“夫人,您别生气,温哥哥也是为了星野姐姐好,他不是故意的。”
他看向温若凝,笑容依旧温柔,眼尾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知道,柳倾澜护着自己,温若凝就算有林星野的宠爱,也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通房,后宅里,终究是 “老人偏爱” 更占上风。
温若凝没再说话,只是垂眸盯着地面,指尖攥更紧了。
他不屑于和江月流争这些,可柳倾澜的话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林倾城坐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指尖捻着佛珠,心里暗忖:江月流这手段,和上辈子那些后宫侍男如出一辙,用柔弱博同情,借长辈压人,若不早点提防,将来定是个祸患。
几个男人就这么东聊聊,西聊聊,说些“体己话儿”,日头渐渐西斜了。
江月流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夫人,星野姐姐还在忙,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您。”
柳倾澜赶紧让侍女拿了包用油纸包好的枣泥糕,递到他手里:“这是厨房刚做的,你带回去当零嘴,记得按时喝药,别总想着别人,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的。”
又转头对刚从书房出来的林星野叮嘱,“野儿,你送送月流,路上慢些。”
林星野送江月流到门口,江月流上车前,小手突然拽住她的袖子:“星野姐姐!”
他从袖中拿出一方绣着 “月” 字的云锦帕子,递到林星野面前,指尖微微颤抖:“这帕子我绣了好久,你带着擦汗吧。”
他的指尖碰到林星野的手背,又飞快收回,害羞得脸颊泛红:“我……我走了,你记得喝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马车驶远后,林星野看着手里的云锦帕子,帕面绣工精致,竟是正反面不同的刺绣。
正面是“星”,背面是“月”。
字的周围还缀着细小的缠枝莲。
林星野将帕子随手收入兜中,转身回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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