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老者披着蓑衣,驾着马车在吴桐县的街道上慢慢跑着,细雨随着风在半空中飘舞着,落在马车上,落在街道的青石板上。
老者双手拽着缰绳,轻轻抖动着,精准地控制着拉着马车的两匹高头大马,双眼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一切。
清晨的街道很安静,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嗒”的脆响,并沿着空旷的街道向远处扩散。
正是由于这连绵不绝的细雨,城中的百姓都不愿早早的起来做活,只有不得不起来的人们在街道上匆匆而过,有的举着油纸伞,有的与驾车的老者一样,披着厚重的蓑衣,他们看似匆忙甚至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但是这一切都充满了市井的祥和。
老者羡慕的看着零星过往的行人,忍不住轻声笑了笑,微微松了松紧绷的心弦,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机警的紧绷感,也许只有真正的市井生活才能让他真正的放松下来,只是这种生活只能出现在他的想象中,即使这种令人心情低落的阴雨天,他依然觉得很有味道。
老者的目光掠过街道上的青石板,许是近一个月的细雨,将青石板洗刷的油光发亮,马蹄踏在小小的水坑,溅起无数细碎的水花,一些散落的水花落在不远处的墙角,那里已经长了一层厚厚的青苔。
老者抬眼看去,那堵刷着白垩土的墙此刻已经被雨水浸透,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露出了青砖,旁边的那棵树上已经生了几朵白嫩嫩的菌子。
“看来真如那两个门吏所言,这细雨下得真够久的了,只是从没听说过这里的雨水有这么多!”老者收回目光喃喃地说着。
老者似乎对吴桐县很熟悉,一路上没有停下来观察,也没有询问路人,只是这样不紧不慢的赶着马。
就这样,马车拐了几个弯,终于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马蹄踏碎了门户前的那个小水洼,溅起的水花落在门口的憨态可掬的石狮子上,老者的心弦也随之一紧,方才那点市井暖意,仿佛随着水花消散而去,他再度回到了那个机敏紧绷的状态。
老者看了看门口的那对石狮,嘴角微微上扬,低声呢喃道:“还得是你啊,真的懂进退,可不像咱,退无可退。”
老者说罢跳下马车,抬头看了看门楣上悬挂的那块原木色的木匾,上面黑色“寇府”二字,笔锋依旧工整如昔。
老者暗暗点头,轻声念道:“你还真念旧啊,不就是自己亲笔写的,不愿留在京城么,大老远的,又给带到这儿了!”
老者回头看了眼马车,车厢门此刻紧闭着,便松了一口气,踏上台阶,叩响了门环。
“哒哒哒”
不多时,朱门向内拉开,门后站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
中年人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穿着蓑衣的玄衣老者,觉得老者有些眼熟,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并且老者虽然有些佝偻,但是眼神却锐利异常,便认定他必定不是普通老翁,于是谨慎的问道:“这位翁台,敢问您找谁?”
老者面带笑容,说道:“劳烦王总管代为通禀,就是京城高士来访。”
中年人被这老者说出跟脚,心中猛然一惊,跟着便恭谨的微微躬身,道:“劳烦翁台在此稍待,容小的即刻通传!”
下一刻,朱门关闭。
老者便在这阶上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意,似是对一会儿的相见充满了期待。
不多时,朱门大开,一位举着油纸伞的七旬老翁快步迈出。
门外的老者看着这个头发全白的老翁,脸上的笑意更盛了,说道:“寇大人,别来无恙啊!”
这个七旬老翁正是告老还乡的老太傅寇愍。
寇愍四下望了望,又盯着阶下的马车看了看,而后快步上前,为老者遮住细雨,同时亲手为老者解下蓑衣,而后一把将蓑衣抛给一旁的王总管,道:“高公公,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人?”
这名老者正是当今陛下元和帝的贴身太监高士。
高士笑了笑,道:“咱们都十多年没见了,前一阵子想你了,我这不就一个人跑来了么!”
寇愍摇摇头,道:“说别的我信,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信了!不会是陛下看到那个密奏了吧?”
高士微微颔首,道:“你呀你,心思还是那么沉,谁都不信!要不是那密奏,我也不能独自来啊!我还带了陛下口谕!”
寇愍闻言一惊,将手中的油纸伞塞进高士手中,当即往后退了一步,就要跪倒。
高士早已料到会是如此,不等寇愍屈膝,便一步上前,单手稳稳拖住寇愍的手肘,指力沉稳,任由寇愍如何用力,都难以弯下半分。
高士是大内第一高手,寇愍只是个文人,身无半点功夫,在高士的托举下,自然不能跪下去。
寇愍顿时便急了,脸颊也变得通红,低声问道:“高士,你这是何意?你要陷我于不忠?”
高士轻轻摇了摇头,道:“寇大人可别这么说我啊,我哪敢这么对您!陛下说了,寇大人不用跪着听口谕。”
寇愍听到高士这么一说,才放下心,同时他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放松,抬手擦了擦额角因为急怒而渗出的细汗,他深知高士对元和帝绝对顺从,做不得一点违背陛下意愿的事,便问道:“陛下怎么说?”
高士左右看了眼,见王管家离得较远,才凑到寇愍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帝心难测的谨慎,道:“陛下说了,若寇大人无恙,便回京吧,毕竟您的儿子寇洵也在京中。”
寇愍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便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必定是元和帝看了他的密奏,要让自己回京主持《千字文》的蒙学事宜。
心念至此,寇愍微微松了口气,自从密奏发出开始,他的心就一直提着,生怕元和帝为了修仙、为了长生,将江山社稷彻底放弃,任由世家在朝中乱来,如此看来,元和帝对付世家的心思不减,说不了,那个虚妄的修仙长生心结也有可能淡了下去。
寇愍等了会儿,不见高士继续说话,便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陛下没说别的了?”
高士眼角余光扫了下停在阶下的马车,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说了句:“先进去吧。”
高士的这个动作自然瞒不过精明的寇愍,他同样扫了眼马车,接着便盯着高士,想让高士说说马车内到底是什么,寇愍可不相信,高士大老远的从京城赶来,只带了个空马车,只是高士装作一副看不懂的样子,根本不理睬他。
寇愍无奈,只得看向王管家,吩咐道:“你去命人将马车停到院中!”
王管家应了一声就要去找府上车夫,却又被高士叫住,只听高士声音陡然沉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道:“让车夫驾车慢一些,还有,你要时刻盯着车厢,切莫打开。切记!”
王管家应声退下,寇愍则是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只是他并没有询问,而是拉着高士进入府中,因为他知道,高士一定会给他说明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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