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在此。”
李牧轻摇折扇:“明日我将携内子前往白马津游赏黄河,县中事务就托付与你了。记住,无论陈宫折返还是张超到访,你只需如实相告——本官正在白马津泛舟。”
靳文心领神会:“下官明白。黄河波涛汹涌,还望大人多加小心。”
李牧朗声笑道:“传令下去,明日起清泉小筑闭门谢客!”
......
鄄城。
韩浩星夜兼程,直奔荀彧驻地。
途中偶遇夏侯惇,韩浩坚持要面见荀彧才肯开口,惹得夏侯惇暗自腹诽李牧斤斤计较。
不过扰了清修罢了,何必如此较真?
夏侯惇自觉理亏,只得随韩浩一同前往。
韩将军,濮阳战况如何?荀彧见韩浩到来,既惊且喜。
据荀彧所知,李牧献城后,吕布已占据濮阳。
韩浩兴奋道:荀司马,先生已成功离间吕布与陈宫。陈宫前往东武阳,吕布昨日午时也离开濮阳,沿河向济阴方向去了。
荀彧眉头微蹙:陈宫赴东武阳,意在游说北境县兵进犯东阿,这我能理解。但吕布为何要去济阴?他不来攻打鄄城吗?
韩浩朗声笑道:因为吕布已决意放弃兖州,准备争夺徐州了!
此言一出,荀彧与夏侯惇皆惊。
这怎么可能?夏侯惇脱口而出,放着大好兖州不要,反倒去抢徐州,吕布莫非昏了头?
吕布是否昏头不得而知,但他对夺取徐州确实志在必得!韩浩将所知情报一一禀明,却隐去了李牧在宴席上的说辞及苦肉计细节。
夏侯惇百思不得其解,对吕布此举深感困惑。
而荀彧已从情报碎片中拼凑出李牧的谋划,不由击节赞叹:妙哉!昔日我曾言两军阵前无人能出李牧之右,今日还要再加一句——洞察大势,运筹帷幄,李牧之才,举世无双!
徐州经曹操征讨已元气大伤。若非张邈、陈宫叛乱,曹操本可独享战果。如今曹操被迫撤军,不仅让陶谦得以喘息,更可能在平定兖州时遭其反扑。
然而李牧一计离间,既削弱了叛军力量,又令徐州将起内乱。短短三日,便化解了曹操的内忧外患。
夏侯惇听得心痒难耐:荀司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吕布怎会心甘情愿转攻徐州?
荀彧并未正面回应,只是浅笑着反问:夏侯将军,若换作你是吕布,何时会甘愿出兵徐州?
夏侯惇沉吟道:除非攻徐州的风险比夺兖州小,所得利益也要多于兖州。
但以当前局势,吕布取兖州明明风险更小,获利更大。
荀彧轻摇羽扇:将军所见,是张邈、陈宫与吕布共同的得失,而非吕布一人的考量。
张邈、陈宫之所以反叛,是因主公政令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可吕布这等反复之人,岂会真心听从张邈、陈宫调遣?
夏侯惇目光骤冷:此人弑主成性,先杀丁原后诛董卓,分明是养不熟的豺狼!
所以吕布是觉得留在兖州风险太大?
荀彧负手而立:非是吕布自觉,而是显谋令其这般认为。韩将军说显谋离间了吕布与陈宫,使陈宫不入酒宴便匆匆离去——这才是游说的关键。
若无此前提,任何说辞都难自圆其说。至于装病...荀彧轻笑,想必是呕血昏厥表忠心,再以遗言相激:若不及早取徐州,必死无葬身之地。
若再谎称徐州有隐士可助其立足,更能催吕布速离濮阳。如此显谋既能留城布置,才有三日破敌之功。
夏侯惇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涩声道:荀司马,你们谋士的心...都这般险诈么?
荀彧从容拂袖:为主公谋利,何来歹意?倒是将军该想想如何向显谋赔罪。此人睚眦必报,我昔日弹劾尚被记恨,如今你逼他出山,怨念怕是更深。
夏侯惇闻言色变:此事荀司马亦有份参与!
荀彧眼中带着笑意:我与显谋素无深交,先前又有弹劾之事,是否参与其中又有何妨?倒是夏侯将军身为东郡太守...
日后免不了要与显谋打交道。
夏侯惇脸色骤变:荀司马,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显谋此人诡计多端,若真要算计我,恐怕我吃了亏还得向他道谢呢!
我可不愿落得吕布那般下场!
马蹄声由远及近——
任俊策马疾驰而来:
荀司马,夏侯将军,紧急军情。
鄄城南五十里发现大军,约三万人马!
打着豫州刺史郭贡的旗号!
郭贡!
荀彧神色一凛:郭贡怎会兵临鄄城?
这位颍川郭氏子弟,当年也曾被举为茂才。
董卓乱政时,颍川动荡,荀彧将族人迁往冀州,郭贡则带着族人去了豫州。
豫州刺史孔伷死于讨董之战后,郭贡被推举为新任豫州刺史。
豫州豪强割据,汝南一带更有黄巾余孽盘踞。
郭贡在这乱局中,也组建了自己的军队。
荀彧对郭贡可谓知根知底。
原来如此!
转瞬间,荀彧已洞悉其中关窍。
显谋必是早知郭贡来袭,这恐怕也是吕布匆忙撤离濮阳的原因之一。
如此说来,郭贡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他也想当这兖州之主!
豫州局势复杂,郭贡虽有三万兵马,却难以真正掌控豫州。
既然豫州无解,他便将目光投向了兖州!
正惊疑间——
城外又有一骑飞奔而来,高喊:我乃豫州刺史郭贡帐下信使,有书信呈交颍川荀彧先生!
郭贡的信使?来得真快!荀彧命任俊带信使前来。
信使呈上竹简。
信中先是追忆旧谊,继而告知荀彧,郭贡将于黄昏时分在鄄城南十里处扎营,邀荀彧前往一叙。
荀司马,鄄城安危系于您一身。郭贡邀您出城,必有不轨之心,万万不可前往!夏侯惇急忙劝阻。
即便濮阳、范县、东阿尽失,只要鄄城尚在,曹操就有翻盘之机!
但若没了荀彧,夏侯惇实在没把握守住鄄城!
荀彧来回踱步,仔细揣摩郭贡的用意。
虽然平日少涉谋略,但荀彧揣度人心的本事丝毫不逊于人。
王佐之才,绝非虚言!
郭贡受张邈、陈宫挑唆,长途奔袭,意在夺取兖州。
然而张邈与郭贡素无往来,如今却迅速兵临鄄城,其中必有隐情。
鄄城守军薄弱,郭贡不立即攻城,反而邀我相见,可见其心存犹疑。
我当前往会面,即便不能劝其相助,也可使其保持中立;若迟疑不决,反令其生疑,激化矛盾,倒让张邈得逞。
显谋曾直面吕布毫无惧色,我岂能畏惧郭贡?
夏侯将军,任将军,你们留守鄄城,待我去会会这郭贡!
荀彧当机立断。
鄄城兵力不足,与郭贡硬拼并非上策。
用智取胜方为上计!
夏侯惇见劝说无果,建议道:荀司马若执意前往,可让元嗣随行护卫。元嗣熟悉濮阳战况,或许能助荀司马一臂之力。
韩浩闻言大喜!
刚随李牧击退吕布,如今又要助荀彧退郭贡之兵?
我韩浩,足以夸耀三生三世!
他信心满满地保证:有韩某在,定保荀司马毫发无伤!
韩将军还是先回濮阳吧。若此行有变,唯有显谋能保住鄄城!荀彧婉拒道。
若郭贡真有歹意,牺牲他一人足矣,何必再搭上韩浩这员大将?
及时将情报传予李牧,方能早作准备。
韩浩笑道:迟了!李先生此刻想必已携蔡夫人出城,说是要去白马津黄河泛舟。
黄河泛舟...
荀彧、夏侯惇、任俊皆默然。
鄄城危在旦夕,李牧竟有闲情逸致去泛舟?
就这般笃定我能化解鄄城之危?
也罢!荀彧轻叹,不再坚持:韩将军就随我同往郭贡大营吧。
......
瓠子河蜿蜒流经濮阳,汇入鄄城。
河心一叶扁舟随波荡漾,琴声悠扬。
船头立着一位锦衣纶巾的青年,手中折扇轻摇,扇面鹤鸣九皋图栩栩如生。
正是谎称前往白马津泛舟的李牧。
舱内抚琴的,则是轻纱掩面的蔡文姬。
虽不及黄河泛舟壮阔,
但若能亲眼见证荀文若单骑退敌的传奇,此行亦不虚度!
瓠子河畔,鄄城境内。
郭贡沿河扎营,静候荀彧到来。
瓠子河上,一叶扁舟悄然飘至。
郭贡营寨。
帅帐内,郭贡独坐案前,手中竹简徐徐展开。
攻城之事,劳师动众。
若能劝降荀彧,鄄城便可兵不血刃。
上兵伐谋,郭贡深谙此理。
“刺史,营外有人自称蔡邕之婿李牧,携妻蔡琰求见。”亲卫入内禀报。
蔡邕之婿?
郭贡眉头微蹙。张邈曾言,濮阳令李牧已献城归降。
此人突然造访,意欲何为?
“传。”
片刻后,李牧与蔡琰并肩入帐。
“陈留李牧,携妻蔡琰,拜见郭使君。”李牧执礼甚恭。
郭贡抬眼打量,见其气度从容,不由心生几分赞许。
容貌风仪,亦是立身之本。
寒暄过后,郭贡直言:“濮阳令不在濮阳,来此何干?”
李牧折扇轻摇:“与拙荆泛舟瓠子河,偶见使君营寨,特来拜会。”
“仅是拜会?”郭贡捻须而笑。
李牧坦然道:“使君既屯兵于此,想必意在鄄城。李某正欲前往鄄城,不知可否同行?”
郭贡心知此言不实,却未点破。
李牧献城归附,名义上同属一方,郭贡亦需礼待。
“来得正好。”郭贡笑意温和,“日暮时分,荀彧将至。你曾与其共事,不妨助我劝降。”
李牧合扇轻笑:“赴宴无妨,劝降之事,还需使君主导。若荀彧执意不降,李某贸然开口,徒惹难堪。”
郭贡朗声笑道:“濮阳令果然谦逊!既然如此,今晚我便在濮阳令面前献丑了!”
此时正值午后,离日落尚有些时辰。
郭贡吩咐设宴,邀李牧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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