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郊区，唐家安保公司地下二层。
这里原本是进行高强度对抗训练的场地，如今被临时改造为羁押区。
厚重的隔音门，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都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管控力。
林飞在一名神情肃穆的唐家核心子弟引领下，穿过三道需要刷卡和密码的厚重铁门，最终来到一扇独立的合金门前。
“林先生，她就在里面。我们在监控室，有任何需要，随时通知。”唐家子弟恭敬地说道，随后打开了门上的窥视孔确认后，才用钥匙打开了门。
林飞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约十平米，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张固定的铁床，一套塑料桌椅，一个独立的狭小卫生间。
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一盏散发着冷白光的节能灯。
雪姬正坐在床沿，背挺得笔直，望着空白墙壁出神。
她换上了一套灰色的棉质便服，长发简单束在脑后，洗去了血污和尘埃的脸上，褪去了战斗时的冷冽杀意，却多了几分苍白的脆弱和深藏的迷茫。
听到开门声，她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才缓缓转过头。
看到是林飞，她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警惕、释然、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以及深深的疲惫。
“看来唐家没有亏待你。”林飞打破沉默，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拉过那张塑料椅子，在离床两米多远的地方坐下，这个距离既不至于给人压迫感，也保持了必要的警惕。
“托你的福。”雪姬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很久没开口说话了，“也谢谢你……信守承诺。”
她指的是林飞没有因为她的过往而刻意折磨或羞辱她，保留了最基本的体面。
“我父母的事，多谢。”林飞直视着她，目光坦诚，“虽然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动机是什么，但这个结果，我欠你一个人情。”
雪姬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过于直接的目光，似乎不太习惯接受感谢，尤其是来自“敌人”的感谢：
“我只是……做了我当时认为正确的事。龙傲天后期越来越偏激疯狂，株连家人，触碰了我个人的底线。”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林飞不置可否，话锋一转，切入今日的主题：“龙傲天死了，但他的势力，似乎并未完全清除。我想了解龙王殿。”
雪姬似乎早有预料，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神逐渐凝聚起来，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情报官气质：“龙王殿……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是龙傲天一手打造的铁板一块的私军。它的历史，比龙傲天久远得多。”
“哦？”林飞身体微微前倾，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龙王殿最初的宗旨，是‘御外辱，守暗线’。”
雪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追忆和不易察觉的骄傲，
“更像是一个松散但极具行动力的守护者联盟，汇聚的大多是拥有强大力量却不愿被体制束缚的能人异士。处理一些官方不便直接出面的境外威胁、追缉叛逃的危害者、守护某些古老的秘密。前任龙王在位时，虽也有诸多争议，但大体恪守此道，在黑暗世界中有其声誉。”
“那为何会变成龙傲天的模样？”林飞追问。
雪姬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恨意：“因为龙傲天的上位，本身就是一场不光彩的篡夺！
他的实力在短时间内诡异地暴涨，心性却变得极度贪婪和暴戾。他用绝对的力量和阴毒的手段逼迫前任龙王黯然退位，并将整个龙王殿视为他私人的工具。”
“他用它来满足自己无穷的欲望：看上的女人，不管对方是否愿意，便动用殿内力量逼迫其家族就范；
看中的产业，便巧取豪夺；与金家这种野心勃勃的武道家族勾结，各取所需。你遇到的那两家化工厂，就是他派龙五带人，以对方全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胁，强行控制起来的，并非正常的商业合作。”她的语气充满了不齿。
林飞默默听着，这与他的猜测相符。
龙傲天的行事风格，充斥着一种得到力量后小人得志的癫狂。
“殿内的兄弟，并非全都心甘情愿跟他做这些腌臜事。”雪姬继续说道，语气缓和了一些，
“久而久之，殿内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趋炎附势，或是被龙傲天用手段控制，甘愿为虎作伥的‘跋扈派’，以龙五、龙七为首，他们享受这种为所欲为的权力。这次围攻你的，主要是这批人，也是龙王殿内部被腐蚀最严重的一部分。”
“另一派，”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温度，
“则是仍记得初心，或者说看不惯龙傲天所作所为的‘游侠派’。他们大多长期在外执行龙王殿原有的传统任务，或者对龙傲天的命令阳奉阴违，消极应对。代表人物就是长期在海外带领精锐小队处理棘手任务的龙二和龙六。”
“这次龙傲天倾尽全力对付你，数次严令龙二和龙六带队回国参战。”雪姬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但他们都以任务正处于关键阶段、无法脱身为由，硬顶了回去。龙傲天虽然暴怒，但当时主要精力都在你身上，加之海外事务确实复杂，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
林飞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所以，我昨夜摧毁的，只是龙王殿被龙傲天掌控、并且愿意为他卖命的那一部分核心打手。而真正的中坚力量和海外根基，反而得以保存？”
“可以这么理解。”雪姬肯定了他的判断，她的目光再次变得奇异起来，看向林飞，
“而‘游侠派’私下里，其实……并不直接听命于龙傲天，甚至……对前任龙王的某些做法也抱有疑虑。”
林飞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潜台词：“那他们听命于谁？”
雪姬沉默了片刻，房间内只剩下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她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最终，她抬起头，坦然迎上林飞探究的目光，缓缓地，清晰地说道：
“他们……更倾向于认可我的指令。”
林飞身体微微一震，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
他一直以为雪姬只是龙傲天身边一个比较得力的助手和保镖，没想到……
雪姬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解释道：“我留在龙傲天身边，原因很复杂。一部分是因为前任龙王退位前的一些嘱托和束缚，另一部分……是为了尽可能约束他的行为，减少他的破坏力，并为龙王殿保住最后一点复兴的火种和正确的方向。
我暗中协调，尽力将龙二、龙六他们调离核心圈，避免他们卷入龙傲天的疯狂计划，也保存了实力。否则，”
她顿了顿，语气沉重，“你以为昨夜你面对的压力，只会是那点人手和火力吗？如果龙二和龙六的精锐小队也在场，结局或许尚未可知。”
真相如同深水炸弹，在林飞心中轰然引爆。
他原本以为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粉碎了一个庞大的邪恶组织。
现在看来，他击溃的只是一个内部早已分裂、并且最疯狂的那一部分。
而那个名为“龙王殿”的庞然大物，其真正的核心和未来，其纠葛的历史与信念，或许正系于眼前这个看似沦为阶下囚的女人身上。
这盘棋，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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