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朔月之契与典仪前奏
朱明仙舟,「启明殿」深处,一间不对外开放的静室内。
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茶香,与窗外工坊区隐约传来的金属鸣响形成了奇特的协奏。凌曜,依旧是那副孩童形貌,端坐在主位那张对于他体型而言过于宽大的椅子上,小小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枚结构精密的灵玉构件。他的姿态放松,眼神却幽深如古井,带着与外貌截然不符的岁月沉淀感。
岸波白野(白夜)安静地侍立在他身侧,如同一道忠诚的剪影。
客人早已到来——镜流,昔日的罗浮剑首,如今的“无罅飞光”。她静坐于客位,一身素白,眼罩遮住了那双曾映照星月的眼眸,但周身散发出的凛冽剑意与深沉的寂寥,却比任何视线都更具存在感。她没有动面前的茶盏,仿佛一座等待风雪的玉雕。
沉默持续了足够久,久到足以让任何心怀侥幸者感到窒息。
最终,是镜流率先打破了沉寂,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波澜:“你让我来,我来了。你想要什么,凌曜总监?”她直接略过了所有寒暄与试探,直指核心。到了她这个层次,到了凌曜这个层次,虚伪的客套毫无意义。
凌曜放下手中的构件,抬起眼,脸上是惯常的、略带学者气的好奇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洞悉一切的平静。“镜流女士是爽快人。那我便直言了。我观测到你心中燃烧的执念,那是对丰饶的极致憎恨,亦是……对过往的无尽追悔。这份力量与意志,本身便是无价的瑰宝。我或许能为你铸造一柄兵刃,一柄能更好地承载你意志,更有效率地达成你目标的剑。”
他顿了顿,观察着镜流微微绷紧的下颌线,继续道:“但你也清楚,由我出手,代价非凡。我观你周身,除了这柄随身的剑与一腔执念,可谓身无长物。”他轻轻点出这个事实,如同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所以,我要的,不是物质,而是一个‘承诺’,一份你镜流‘欠下’的人情。”
静室再次陷入沉默。镜流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她一生骄傲,何曾受过此等近乎施舍的“交易”?但现实的残酷她比谁都清楚。复活白珩的希望,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而能握住这缕光的,眼前之人是唯一可能的存在。为他铸剑,不过是通往最终目标的阶梯。
“……可以。”良久,她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这简单的应允,重若千钧,是她放下部分骄傲,向命运做出的妥协。
“很好。”凌曜脸上绽开一个符合他外表的、纯真的笑容,“那么,作为这份‘人情契约’的预付款,我需要你完成三件事。”
他没有给镜流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与我那未婚妻云璃,全力一战。”
镜流微微侧头,“哦?”
“她剑道已至瓶颈,需要一块足够分量的‘磨刀石’,助她勘破刚柔,臻至化境。纵观仙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凌曜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镜流没有立刻回答,算是默许。
“第二与第三,”凌曜接着说,“待我为你铸成此剑后再提。现在,让我们先完成第一项。”
他站起身,引领镜流走向启明殿后方一处专为高强度测试开辟的演武场。与此同时,一道意念已经传达到了正在自家院落中练剑的云璃处。
演武场边缘,凌曜并未设置传统的锻炉与风箱。他挥手间,无数细密如尘埃的光点自虚空浮现,那是高度凝聚的灵子。他指尖流淌出如同活物般的金色数据流,在空中快速勾勒、交织,构建出一个复杂而恢弘的立体符文基盘。这是融合了死神世界「灵子构筑」、多个世界积累的「魔术基盘·符文刻印」以及他自身核心能力「概念编织」的至高锻造术。
材料并非凡铁,而是他库存中的奇异金属与概念碎片,它们在灵子洪流中溶解、提纯,再依照符文基盘的引导,缓缓凝聚成剑胚的形态。锻造的核心,在于将两个强大的概念铭刻进剑的本质:“针对丰饶孽物” 与 “撕裂命途回响” 。前者旨在对丰饶民及其造物造成根源性杀伤,后者则更为玄奥,意在干扰「巡猎」命途对镜流自身那无止境复仇执念的共鸣与诅咒,略微减轻她背负的枷锁。
就在剑胚逐渐成型,符文光芒大盛,能量场笼罩整个演武场时,一个不合时宜、充满戏谑意味的意念,如同调皮的手指,拨动了这片严肃的能量场。
一团色彩斑斓、不断变换形态的虚影出现在凌曜身旁,欢愉的气息扑面而来。
「哟哟哟,看看这是谁在忙活呢?对付丰饶?啧啧,老掉牙的剧本了,多无趣啊!」星神阿哈的意念虚影绕着未成形的剑胚飘来飘去,「不如造个大家伙,把『虚无』Ix的棺材板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空无一物?或者造个能同时让五个星神一起摔跤的舞台?阿哈保证,那绝对有趣!乐子管够!」
「你还敢提什么大活?」
凌曜头也不回,专注于稳定最后一个核心符文的刻印,语气平淡地吐槽:「上次差点在朱明匠师大赛上,给我来个七重命途赐福令使的绝世大活,如果不是我开启悖论能力封印命途之力的爆发,现在我已经成为整个宇宙最出名的全部命途持有者的令使了。」
「哈哈哈~」欢愉的面具下阿哈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戏谑声丝毫不给凌曜面子:「真是可惜~明明那样你可以直接出名的说~亲爱的~」
「你还是闭嘴吧。」
凌曜手上操作灵子和魔术回路的手停顿一下,对于这位欢愉星神刚才那仿佛贝洛伯格野人的基情满满的甜腻话语恶心到了:「你要是继续恶心我,我不介意在项目清单里加上一柄『专治阿哈牌复读机·欢愉必杀剑』,保证让你体验到前所未有的、连自己都笑不出来的终极『乐子』。」
「哈哈哈哈!」阿哈的虚影兴奋地剧烈抖动,仿佛听到了宇宙中最有趣的笑话,「有意思!真有意思!这个订单阿哈记下了!迟早让家里的假面愚者来取货!到时候可别交货延期啊!哈哈哈哈哈!」笑声未落,那虚影便如同被戳破的泡泡般消散无踪,只留下些许欢愉的余韵在空气中荡漾。
「……给祂爽到了。」
凌曜突然想到这位欢愉星神是能把自己力量全部灌注虫子的究极乐子神。
随后,铸剑室里凌曜决定事后要跟自家未婚妻一起去逛街散心忘记某个恶心的家伙。
这段小插曲并未影响铸造的进程。而在演武场中央,云璃与镜流的对决,已然开始。
云璃手持她那柄巨大的兵刃「支离」,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剑首,她不敢有丝毫保留。体内毁灭的命途之力奔涌,赤红的烈焰缠绕于剑身,一出手便是刚猛无俦的「勘破·炎风」,炽热的炎柱如同巨龙的吐息,咆哮着轰向镜流。
镜流的身影在白芒中闪烁,她甚至未曾拔剑,仅以剑指或凝聚的冰寒剑气应对。她的动作看似舒缓,却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精准地点在云璃力量流转最薄弱之处,将狂暴的炎风引偏、卸开。那是对剑理、对力量理解达到极致后,近乎于“道”的运用。
“刚猛有余,失之灵动。”镜流清冷的声音在剑风呼啸中依旧清晰,“你的剑,太‘重’了,不仅是兵刃,更是你的心。”
云璃咬牙,剑势陡然一变,烈焰由赤红转为幽蓝,身形如鬼魅般加速,剑招如同绵绵不绝的流水,围绕着镜流急速切削、试探——正是她领悟的「勘破·流转」。
“速度尚可,然意散不凝。”镜流的身影仿佛化作了无数道,每一步都踏在云璃剑势的缝隙处,“水流虽柔,亦能穿石。你的‘柔’,徒具其形,未得其神。”
巨大的压力如同深海,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云璃。她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每一次挥剑都仿佛在泥沼中挣扎。耳边是凌曜铸剑传来的能量嗡鸣,眼前是镜流那深不可测、无懈可击的剑域。
刚与柔的奥义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毁灭的烈焰与流水的绵长在她体内交织、冲突。她想起凌曜讲述的“火舞旋风”之理,至刚生于至柔,至疾源于至静。她手中的「支离」仿佛变得越来越沉,又仿佛越来越轻。
就在那铸剑的能量场达到顶峰,无数符文骤然亮起,融入剑胚的刹那——
云璃福至心灵。
她不再刻意区分刚与柔,不再执着于招式的形态。她将全身的力量、意志,以及对剑、对毁灭、对守护的一切理解,尽数灌注于下一剑之中。
“喝——!”
清叱声中,她双手握剑,看似缓慢,实则快逾闪电地向前一斩!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席卷一切的炎柱。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内蕴着毁灭与新生,仿佛蕴含着天地轮转之意的剑光。剑光过处,空间微微扭曲,演武场特制的地面被无声无息地切开一道平滑的深痕,痕迹边缘,一半是灼热的熔融态,一半却覆盖着冰冷的霜华。
她身随剑走,步伐玄奥,竟在刹那间摆脱了镜流剑域的压制,剑尖直指其胸前三尺之地!
镜流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容。她终于拔出了随身的佩剑,一道清冷的寒光闪过。
“叮——!”
一声清脆悠长的交鸣声响起。
云璃踉跄后退数步,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滑落,但她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她成功了!在极限的压力下,她终于将刚柔彻底融合,斩出了触及“天人合一”初境的一剑!
镜流持剑而立,看着云璃,缓缓收剑归鞘。“不错。”她给出了极高的评价,“你的路,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但‘重’非‘拙’,‘无锋’非‘不利’。何时你能举重若轻,举轻若重,何时你的剑道,才算真正登堂入室。”
接下来的数日,镜流履行了她的承诺,对云璃进行了细致的指点。她并未传授具体剑招,而是分享了她对“剑”的理解,从“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的万物皆兵之理,到剑心通明、映照外物的感知法门。这些高屋建瓴的见解,为云璃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大门。
数日后,铸剑完成。
凌曜将成品交到镜流手中。剑身修长,色泽如凝结的朔月之辉,清冷而内敛,靠近剑格处,隐隐有玄奥的符文流动,仿佛夜空中的星轨。剑锋看似并不特别锐利,却散发着一种能斩断概念、冻结灵魂的寒意。
“此剑,名曰「朔月」。”凌曜说道,“朔月无光,恰似复仇之心,于至暗中蓄势,待裂天之时。它能助你更有效地斩杀丰饶孽物,亦能……略微抚平你命途中的些微刺痛。”
镜流握住「朔月」,剑身微颤,发出清越的嗡鸣,与她体内的力量产生了完美的共鸣。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针对性的强大概念。
“现在,是第二和第三个条件。”凌曜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第二,请你返回罗浮,利用你的身份与能力,暗中探查步离人战首呼雷,以及药王秘传的动向。我需要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镜流点头,这对于她而言并非难事。
“第三,”凌曜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那黑色的眼罩,直视她的灵魂,“去做你该做之事,去见你该见之人。无论是与故人了结因果,还是继续你的复仇之路。当你觉得时机成熟,当你凑齐了与我进行‘下一次’交易的‘筹码’时,再来找我。”
“下一次交易……”镜流低声重复,握着「朔月」的手紧了紧。她明白凌曜的暗示,复活白珩之事,远非一柄剑的代价所能及。她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也需要……做好面对更多、更沉重代价的准备。
她没有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凌曜一眼,将那包含了无尽复杂情绪的“目光”印入心底,随后转身,白衣身影融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离开了朱明,前往罗浮。
镜流离去后不久,启明殿内,一道加密通讯接了进来。虚拟投影中,显现出曜青仙舟将军飞霄那飒爽的身影,她红色的短发如同跳跃的火焰,脸上带着爽朗却又不失精明的笑容。
“怀炎老头!还有凌曜小子!”飞霄的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你们朱明这次可是送了份不得了的‘大礼’啊!”她故意晃了晃手腕,那里佩戴着一枚看似普通的玉符,正是凌曜暗中交易给她的「栖魂玉符」简化版。
“这东西,非常、非常‘好用’!”她眨眨眼,语义双关,“尤其是在应对某些‘精神污染’和潜在‘失控风险’时,简直是量身定做的‘保险’!谢了!”
怀炎将军的虚影在一旁抚须微笑,显然知情。凌曜则只是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治愈魔阴身的可能性,是足以颠覆仙舟格局的终极筹码,此刻绝不能暴露。
“我跟景元小子打过招呼了,”飞霄继续说道,“等你们到了罗浮,我和他一起,给你们接风洗尘!我可是准备了不少好酒!就先走一步了,罗浮见!”
通讯结束。
凌曜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方星辰航道的方向。朱明仙舟正在调整航向,准备进行下一次星际跃迁,目标——罗浮仙舟。
演武典仪的舞台已经搭好,铸剑的余韵尚未散去,镜流带着「朔月」与新的使命潜入暗处,飞霄率先抵达预示着更高层面的博弈即将展开。
“乐子,终于要开始了。”凌曜轻声自语,孩童般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与他本质相符的、深邃而期待的笑容。
罗浮的星空下,风云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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