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灯火笙歌处,困兽噬人心
罗浮仙舟,星槎海中枢。
华灯初上,夜幕下的长乐天与星槎海沿岸灯火通明,宛如一条流淌着金色光焰的河流。喧嚣的市井之声、食物的香气、商贩的吆喝与行人欢语交织成一曲充满生命力的交响乐,与白日的肃杀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凌曜,依旧是那副孩童模样,却带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沉稳气度,站在一群形态各异的同伴面前,小手一挥,颇有几分豪气:“连日奔波,今日放松。这罗浮夜市,我看就不错。我已包下‘鲜飨亭’的临河雅座,诸位,今夜不谈公务,只享清欢,我请客。”
话音刚落,反应最热烈的便是穹。他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免费能量棒在向他招手:“师傅英明!我要把菜单上的招牌菜都点一遍!”
“哎呀呀,凌曜总监可真大方!”三月七揉着还有些酸胀的胳膊,脸上却满是期待,“练剑好累的,但云璃师傅和彦卿师傅教的那么认真,我可不能丢脸!所以今晚一定要好好补充能量,明天继续努力!”她说着,还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云璃和彦卿。
云璃闻言,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自然而然地走到凌曜身侧,轻声道:“曜,有心了。”她看着眼前熙攘的人间烟火,眼中满是满足。能与凌曜并肩立于这万丈红尘之中,对她而言,便是最大的幸福。
岸波白野,一袭素雅衣裙,安静地站在凌曜另一侧,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影。她看着凌曜的侧脸,眼中是历经波澜后的平静与深邃。曾经渴望的名分已然看淡,能像现在这样,陪伴他走过万千世界,见证他的道路,便是她选择的永恒。
小黑塔,那具精致得不像真人的偶体,双手抱胸,用她那特有的、带着一丝电子质感的清冷嗓音说道:“哼,庸俗的集体社交活动。不过,大黑塔的命令是‘记录你的一切行为模式与能量反应’,包括这种毫无效率的‘娱乐’。你可别想甩开我。”话虽如此,她那微微闪烁的眸光,却似乎对夜市上那些精巧的机关小玩意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卢卡,你也一起来吧。”凌曜看向站在穹身边的贝洛伯格拳手,“听说你也在备战演武典仪,正好和穹交流下心得。”
“哈哈,那就打扰了!”卢卡爽朗一笑,拍了拍穹的肩膀,“哥们,待会儿咱们再聊聊你那奇怪的拳路。”
丹恒显得有些无奈,他本意更想去书阁查阅资料,却被穹和三月七一左一右“挟持”而来。“我……”他刚想开口,就被三月七打断。
“丹恒老师,不要总是一个人待着嘛!集体活动必须参加!”
瓦尔特·杨扶了扶眼镜,微笑道:“凌曜先生盛情难却,列车组确实也该稍作休整。姬子已经先过去了。”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带着一丝长辈的温和与不易察觉的警惕。
彦卿身着云骑军轻甲,神色认真地对凌曜拱手:“凌总监,景元将军有令,彦卿需护卫诸位安全。此外……多谢邀请。”少年剑客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对市井繁华的好奇。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鲜飨亭走去,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这奇特的组合——孩童、少女、剑客、星际旅人、异邦拳手乃至精致人偶——本身就成了夜市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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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罗浮阴影深处。
废弃的星槎工造坊内,血腥与铁锈味混合在一起。步离战首呼雷,昔日雄壮的狼躯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剑痕与灼烧的印记,有些伤口深可见骨,虽在丰饶伟力下缓慢愈合,但那份屈辱与痛楚却刻入了灵魂。他匍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猩红的眸子里燃烧着压抑的疯狂。
“战首……云骑和十王司的巡逻越来越密了,那些该死的‘小方块’(战魂囚笼感应器)几乎遍布主要通道。我们又有三个兄弟,隔着老远就被锁定,光芒一闪就……就消失了!”一名仅存的玄爪狼卒压低声音汇报,声音带着恐惧。
呼雷的利爪深深抠进地面的金属板,发出刺耳的噪音。“镜流……飞霄……”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恨意。那个戴着眼罩的女人,剑法凌厉至极,专门克制丰饶生命力,所过之处,他的族人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而那个曜青的女人,更是狂暴,带着血海深仇而来,攻势如同疯虎。
更让他心悸的是,那个朱明仙舟的“孩童”!若非他发明的“焚厄阵刀”大规模列装,步离人何至于在正面战场上节节败退?若非他那诡异的“封印奇物”,自己又何须像丧家之犬般躲藏?
就在这时,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潜入工坊。为首者,身披药王密传的兜帽长袍,声音沙哑而带着讥讽:“呼雷战首,您之前的威风呢?您不是说,步离狼群将踏平罗浮,让我教得以大兴吗?如今看来,别说踏平罗浮,您连自身都难保了。飞霄将军、景元将军,还有那位神秘的朱明令使……您可是被三位令使级的人物‘重点关照’啊。”
呼雷猛地抬头,狼眸中凶光毕露:“闭嘴!若非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提供的情报有误,我族岂会陷入如此境地!”
“报、报告!”又一名药王密传的魔阴士卒连滚爬爬地冲进来,“首领!那个戴眼罩的女人,又端掉了我们三个据点!她、她的剑太可怕了!另外,云骑军飞霄所部,不知为何,傍晚时分的清剿行动突然停止了。”
旁边一名内丹士沉吟道:“停止?事出反常必有妖。据我们潜伏的兄弟传回碎片信息,云骑军正在大量配发一种小型封印装置,似乎……就是针对战首的‘不死身’。他们是在收缩包围圈,还是在策划什么?”
药王密传首领冷哼一声,看向呼雷:“听到了吗?战首。罗浮这张网正在收紧。我建议,彻底潜伏,等待时机。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潜伏?等待?”呼雷发出低沉的咆哮,“等到我族被那‘焚厄阵刀’杀尽杀绝吗?!等到我们彻底成为历史吗?!”他巨大的狼躯因愤怒而颤抖。“你们需要信徒,我需要族人!但现在,你们的存在,只会引来更疯狂的围剿!”
他死死盯着首领,眼中最后一丝合作的情谊彻底断绝:“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刻起,我步离狼群,与你们药王密传,再无瓜葛!你们继续做你们的老鼠,而我……要为了种族的存续,赌上一切!”
药王密传首领被他的决绝震慑,沉默片刻,甩下一句“你会后悔的”,便带着手下迅速消失在阴影中。
空荡的工坊内,只剩下呼雷和最后几名忠实的狼卒。绝望如同毒液般侵蚀着他的心脏,但求生的本能和延续种族的疯狂执念,却催生出了一个极其恶毒的计划。
“他们……都在享受这场‘狩猎’吧?”呼雷的声音嘶哑,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景元坐镇神策府,飞霄四处追杀,那个朱明的小鬼……听说正在夜市宴请宾客,好不惬意!”
他猛地站起身,狼眸望向工坊破败窗外那远方的璀璨灯火,那里正是星槎海中枢的方向。“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却忘了,绝望的狼,才是最危险的。”
“演武典仪……”呼雷的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利齿,“那么多来自各方势力的人聚集在一起……真是绝佳的‘温床’。我要在那里,播撒‘月狂’的种子!让所有参赛者、观礼者,都成为我步离狼群的新血!景元,飞霄,还有朱明的小鬼……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着,你们的根基,是如何从内部崩塌!我要用无数新生的狼嚎,洗刷我今日的屈辱!”
一个疯狂而具体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利用典仪开幕时,万众情绪高涨的瞬间,通过某种大型扩音法阵或者弥漫全场的情绪增强香氛,将他蕴含“月狂症”本源力量的咆哮扩散出去,进行无差别的强制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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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飨亭临河雅座,气氛正酣。
精美的仙舟菜肴流水般呈上,众人推杯换盏,气氛热烈。穹和卢卡已经就“拳头如何更快更硬”展开了激烈讨论,并开始用桌上的糕点模拟攻防。三月七则缠着云璃和彦卿,询问剑术中的各种细节,两位年轻的剑客虽然教导方式迥异,但此刻也难得地耐心解答。
姬子优雅地品着茶,与瓦尔特低声交谈着关于星轨见闻。瓦尔特的目光偶尔会扫过远处,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杨叔,放松点啦。”穹塞了一嘴的鸣藕糕,含糊不清地说,“有师傅和彦卿小哥在,安全得很。”
凌曜笑了笑,端起一杯浮羊奶,对瓦尔特示意:“瓦尔特先生,罗浮虽非绝对太平,但今夜,尽可安心。”
就在这时,两道熟悉的身影款款而来。正是停云与驭空。
“恩公~诸位,小女子没来晚吧?”停云巧笑嫣然,狐尾轻摇,她已换上了一身更显干练的朱明风格服饰,象征着她的新生与归属。“刚处理完资产移交的琐事,便嗅着恩公的宴席香气寻来了,顺便也来认识一下未来的同僚们呢。”她目光流转,将在场众人一一记在心中,这是她作为未来朱明外交掌舵人的职业本能。
驭空跟在她身后,神色复杂,既有为停云重获新生的欣慰,又有难以割舍的怅惘。“凌总监,叨扰了。”她向凌曜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离不开停云。
“驭空大人客气了,请坐。”凌曜心知肚明,这是停云正式融入他阵营的重要一步,也是与驭空、与罗浮缓和关系的机会。
众人重新落座,气氛因新成员的加入而更加活跃。青雀不知何时也溜了过来,一脸劫后余生地拍着胸口:“可算逃出来了!太卜大人工作起来简直不是人……呃,我是说,太敬业了!”她自来熟地挤到三月七和停云中间,开始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凌曜提议散步消食,一行人便沿着星槎海沿岸漫步。河风拂面,灯火倒映在水中,碎成万千金鳞。
路过一个较为清静的街角时,他们看到了一个临时设立的诊台。一位气质温婉沉静的女子正在为一位貊泽(曜青侦查员)把脉。那貊泽队员脸色有些苍白,眼神略显涣散,正是之前以身入局探查步离人情报,受到些许“月狂症”影响的貊泽。
“是丹鼎司的灵砂医师。”景元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不知何时,这位神策将军也优哉游哉地跟了上来,身边只跟着一脸苦笑的策士椒丘。“飞霄呢?”凌曜问道。
“她说要找凌曜总监你喝酒,把我丢给椒丘处理公务,自己先跑过来了。”景元无奈地摊手,随即目光扫过灵砂的摊位,又看了看凌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凌曜顺势走向诊台,待灵砂为貊泽诊治完毕(开了些清心凝神的药方),才上前搭话:“灵砂医师,打扰。听闻步离人嗅觉敏锐,尤善追踪,不知在香薰药理上,可有能干扰甚至克制其嗅觉之物?”
灵砂抬眼看向凌曜,目光沉静如水:“凌总监所问,涉及生灵本质。确有一些极端气味的药材,如‘腐涎草’、‘绝息花’,其气息可令大多数犬科生灵厌恶乃至暂时失嗅。但欲要精准克制,需知其嗅觉敏锐之具体界限与弱点。”
凌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受教了。”这番对话看似寻常,却已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呼雷若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动能力,必然会极度依赖其超凡的感知,若能干扰……
“凌曜!酒呢?!”一个清亮而豪迈的声音打破夜空,只见飞霄将军大步流星地走来,手中还提着两个酒坛,“景元那家伙磨磨蹭蹭,我可等不及了!听说你在这儿宴客,正好!”
她的到来,将夜市的气氛推向了另一个高潮。众人聚在河边,听着飞霄讲述她与镜流白日里如何追杀步离人的惊险片段,以及她对步离人那刻骨铭心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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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废弃工坊顶端,呼雷孤独的狼影立于月光下。他贪婪地吸着气,仿佛能跨越遥远的距离,嗅到那灯火通明处传来的、令他憎恶的“欢乐”与“生机”的气息。
他能“听”到飞霄豪迈的笑声,能“感”到凌曜那深不可测的平静,能“闻”到无数鲜活生命散发出的诱惑味道。
“笑吧,享受吧……”他低声嘶吼,狼眸中的疯狂愈发炽烈,“很快,你们的一切,都将成为我族延续的资粮!演武典仪……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亦是我步离狼群……的新生之所!”
他转身,融入更深的黑暗,开始为那最后的疯狂,做最后的准备。
罗浮的夜空,星光与灯火交织成一片祥和的画卷。然而,在这画卷之下,噬人的暗流已然涌动,直指那即将到来的、万众瞩目的演武典仪。
今夜笙歌处,他日噬人场。困兽已入穷巷,獠牙毕露,只待那最终的时刻,撕裂这虚假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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