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普通程序员,生活规律得像一段精确的代码。直到去年冬天,我搬进了这栋名为“福安大厦”的公寓楼,我的世界,被彻底篡改。
这栋楼有些年头了,外墙斑驳,透着一种灰败的气息。但因为租金便宜,距离公司又近,我还是签了合同。搬进来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了一件怪事——电梯的按钮面板上,在最高的16层之上,还有一个被污垢覆盖、几乎看不清数字的按钮。仔细辨认,那似乎是……17。
我问了楼管老张,他正眯着眼看报纸,头也没抬:“哦,那个啊,装错了,一直没修。这楼就只有十六层,别瞎按。”他语气平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我当时并未深想,只当是建筑商的疏忽。
我的生活很快被无尽的加班填满。深夜归家成了常态。大厦的夜,静得异乎寻常,走廊的声控灯接触不良,忽明忽灭,脚步落下,光线挣扎着亮起,又在身后迅速熄灭,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你,并趁机隐入了黑暗。
事情开始于一个周二凌晨,大概一点左右。我又一次加班归来,疲惫得像被抽空了骨髓。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我习惯性地按了“12”,我的楼层。电梯老旧,运行起来发出沉闷的拖拉声,像一个不情愿的老人。灯光明灭不定,带着一种电流的嗡鸣。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干瘦、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伸了进来,挡住了光感门!我吓得一个激灵,睡意瞬间跑了一半。门重新打开,外面站着一个老太太。她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类似寿衣质地的衣裤,头发稀疏花白,在脑后挽了一个小小的髻。脸上皱纹堆叠,一双眼睛却异常浑浊,带着一种死水般的灰败感。
她没看我,佝偻着身子,慢腾腾地挪进电梯。她身上有一股味道,像是陈年的樟木箱子混合着某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她进来后,并没有按楼层。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里,背对着我。电梯开始上升。数字跳动:1…2…3…
气氛变得凝滞。那腐败的气味混合着电梯间本身的铁锈味,直往我鼻子里钻。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老太太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吐息。
到了第八层,电梯没有停,继续上升。我的心跳莫名有些加速。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一直沉默的老太太,她的右手,正极其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抠抓着电梯轿厢的不锈钢内壁。没有刺耳的声音,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指甲与金属摩擦的“沙……沙……”声。那声音细微,却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直接锉在我的神经上。
我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眼睛死死盯着那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10…11…12…
“叮——”
十二层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是我熟悉的、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了出去,头也不敢回。直到跑到我家门口,手忙脚乱地掏钥匙时,我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电梯方向。
电梯门正在缓缓关闭。在那一线缝隙中,我看到那个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正面对着我。昏暗的灯光下,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灰败的眼睛,似乎正穿透逐渐合拢的门缝,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从那晚起,我几乎每天深夜乘梯,都会“偶遇”这个老太太。她总是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出现,总是那身藏蓝衣裤,总是悄无声息地进来,站在角落,背对着我,用她那干枯的手指,一下,一下,抠刮着电梯内壁。而她也从不按楼层,仿佛她的目的地,永远不明。
我开始害怕坐电梯,尤其是深夜。那“沙……沙……”的抠刮声,像魔咒一样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甚至开始幻听,在办公室里,在睡梦中,那声音都会突兀地响起。
我尝试过走楼梯。但楼梯间更恐怖,灯坏了大半,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光,台阶上堆着杂物,阴影幢幢,总觉得那黑暗的拐角后,就站着那个蓝色的身影。
我也再次去找过楼管老张。这次,我详细描述了老太太的样貌。老张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变得有些难看,他沉默地吸了几口烟,才哑着嗓子说:“陈先生,你……你可能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压低了声音:“你说的那个老太太,像极了以前住在1602的一个孤老,姓常。人挺孤僻,不怎么跟人来往。大概三年前吧,死在家里好几天才被发现。听说发现的时候,都……都有点不成样子了。”
“她怎么死的?”我感觉喉咙发紧。
“说是突发疾病,没人照料。”老张眼神闪烁,“但也有传言……唉,算了,都是瞎传。总之,你晚上尽量早点回来,要是真在电梯里碰见了,别看她,别跟她说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老张的警告非但没能让我安心,反而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那个老太太,那个常婆婆,是鬼?她为什么缠上我?那“沙……沙……”的抠刮声,又想表达什么?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日夜不休。我变得神经质,不敢在深夜独自待在房间,总觉得窗户外面有影子,门口的楼道有脚步声。那“沙沙”声无处不在。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的深夜。那天项目上线,我忙到凌晨三点才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福安大厦。大堂空无一人,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我站在电梯前,看着那跳动的数字从地下车库缓缓上升,心脏也随着数字一下下抽搐。
“叮——”
门开了。还好,里面空无一人。我松了口气,走进去,按了12。电梯门缓缓合拢。就在门缝只剩下不到十公分的时候,那只干瘦、布满老年斑的手,又一次,悄无声息地伸了进来,挡住了门。
我的血凉了。
门重新打开。常婆婆,或者说,常婆婆的鬼魂,一如既往地站在外面,穿着那身标志性的藏蓝寿衣,佝偻着,挪了进来。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背身。
电梯开始上升。
1…2…3…
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腐败气息再次弥漫开来。然后,如期而至——“沙……沙……沙……”
我紧贴着电梯另一侧的轿壁,浑身肌肉僵硬,闭着眼,心里默念着:“快到家,快到家……”
就在电梯经过第十层时,那“沙沙”声,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
我忍不住,极其缓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我看到,那个一直背对着我的蓝色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转了过来。她就站在我面前,不足半米。她仰着那张布满沟壑的脸,那双灰败的、没有一丝活气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距离太近了,我能看清她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更浓烈的、混合了泥土和腐朽物体的气味。
她的嘴唇没有动,一个极其嘶哑、干涩,像是用生锈的铁片摩擦喉咙的声音,却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后生……我……冤……”
我吓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只会剧烈地颤抖。
她似乎看出我的恐惧,但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继续用那非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十七……层……他们……把我……藏在……十七……层……”
十七层?这栋楼根本没有十七层!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十二层到了。电梯门打开,外面走廊的光照了进来,如同救赎。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我跌跌撞撞跑到家门口,手指颤抖得几次都对不准锁孔。终于打开门,我猛地闪身进去,“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反锁,又拉上防盗链。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门外,电梯方向,没有任何脚步声。她……没跟来?
我稍微镇定了一些,踉跄着走到客厅,想倒杯水压惊。就在我拿起水壶的时候,我无意间瞥见了客厅的窗户。
窗户是关着的,但玻璃上,借着室内灯光反射,我清晰地看到——一个穿着藏蓝色衣裤的、佝偻的老太太身影,就静静地站在我家客厅中央,站在我身后!
她不是没跟来!她一直都在我家里!
“啊——!”
我吓得失声尖叫,猛地回头。
客厅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再猛地转头看窗户,玻璃反射里,那个蓝色的身影也消失了。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我。我不知道刚才是幻觉,还是她真的存在过。我打开家里所有的灯,蜷缩在沙发角落,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发起了高烧,请了病假。我打电话给公司同事,语无伦次地说了我的遭遇。他们都劝我去看心理医生,认为我是加班过度产生了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那个感觉太真实了。常婆婆的冤魂,她真的存在。她说的“十七层”,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里。
病稍微好点后,我决定弄清楚“十七层”的秘密。我趁白天,再次去查看了电梯。那个污损的17按钮,我尝试着按了下去。毫无反应,指示灯都不亮。看来确实是废弃的。
我不死心,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上爬。16层之上,只有通往天台的、被锁死的铁门。根本没有所谓的十七层。
难道……是指别的什么?
我想起了老张的话——“死在家里好几天才被发现”。一个孤独老人,死在密闭的公寓里几天……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我。
我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开始在网上搜索“福安大厦”、“常婆婆”、“死亡”等关键词。翻了几页无关信息后,在一个极其冷门的本地论坛角落里,我找到了一条三年前的匿名帖子。
帖子标题是:《福安大厦那个死掉的老太婆,真的是病死的吗?》
发帖人声称,他当时是物业的维修工。常婆婆死后,他被叫去1602检查水管。在检查厨房下水道时,他闻到一股极其浓烈的恶臭,远超尸体腐烂的味道。他下意识地用手电筒往油腻腻的、深不见底的管道里照了照,好像……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卡在很深的地方。像是一小块……藏蓝色的布料。但他当时很害怕,没敢声张,很快就离职了。
藏蓝色的布料……常婆婆穿的衣服颜色!
一个更加毛骨悚然的猜想浮现在我脑中。那“沙……沙……”的抠刮声……不是在抠电梯壁!那是一种暗示!她在暗示……她在下水管道里!在墙壁的管道里!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塞进了某个狭小的、管道连接的空间!所以才会“冤”!所以才会说“藏在十七层”!电梯按钮的“17”,或许是一个误导,或者是一个象征?象征着“不存在”的、被隐藏起来的空间?
这栋大楼的管道系统,错综复杂,连接着每一个单元。对于被塞进管道深处的她来说,这黑暗、逼仄、充满了污秽和绝望的管道网络,不就是她的“第十七层”地狱吗?而她,可以通过管道,到达这栋楼的……任何地方!
包括,我的家。
我想起了那晚窗户反射里的身影。她不是穿门而入的,她是……从管道里出来的?洗手盆的下水道?马桶?
当天晚上,我把自己锁在卧室里,用毛巾死死堵住了门缝。我不敢关灯,耳朵竖着,捕捉着房间里的任何一丝异响。
夜,死寂。
然后,我听到了。
一开始,极其微弱。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
“沙……沙……沙……”
像是……指甲在轻轻刮搔着……陶瓷?是马桶?还是洗手盆?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沿着冰冷、肮脏的管道,一点一点地,从楼下,或者从某个未知的黑暗空间,向上……向上……爬行。
它经过了楼下邻居的管道,经过了墙壁里的夹层,正在……逼近我的卫生间。
“沙……沙……沙……”
那声音充满了我的卧室,充满了我的大脑。我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死死蒙住头,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我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樟木和腐败的气息,开始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它来了。
它就在我的门外。
不,或许,它已经通过卫生间的下水道,进入了我的房子。此刻,就站在卧室门外。那个穿着藏蓝色寿衣的老太太,正用她灰败的眼睛,透过门板,“看着”我。
那抠刮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门把手,被极其缓慢地、轻轻地……转动了一下。
“咔哒……”
我体内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眼泪和失禁的温热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极致的恐惧吞噬了一切。
门把手没有再动。
但一个嘶哑、干涩的声音,贴着我堵着毛巾的门缝,清晰地传了进来,带着冰冷的、无法抗拒的祈求:
“后生……开门……让我……进来……”
“我……冷……”
“帮我……找到……我的头……”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不,或许并没有结束。
后来?后来我疯了似的连夜搬出了福安大厦,甚至没敢回去拿行李。我在城里换了住址,换了工作,试图忘记那段经历。
但我永远无法忘记。
直到现在,每当我在深夜独自乘坐电梯,听到任何细微的摩擦声;每当我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到水管里传来任何异样的水流声;甚至当我坐在马桶上,感受到那来自管道深处的、若有若无的凉意时……
我都会瞬间汗毛倒竖。
我会想起那个穿着藏蓝色寿衣的老太太,想起她那灰败的眼睛,想起那“沙……沙……”的抠刮声。
我知道,那“第十七层”的冤屈并未昭雪。它依然隐藏在那栋大楼,不,是隐藏在这个城市无数纵横交错的、黑暗的管道网络里。
而那个找不到自己头颅的冤魂,或许,还在某一段冰冷、肮脏的管道中,继续着她永恒的、无声的抠刮。
“沙……沙……沙……”
下一个在深夜听到这声音的,会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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