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在一家建筑设计公司做效果图渲染。2023年秋天,我搬进了位于城市老区的一栋公寓,房间号是1404。这房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虽然老旧,但租金便宜,空间也足够我放置那些昂贵的绘图设备和堆积如山的资料。
搬进来的第一个星期,一切正常。除了水压偶尔不稳定,以及夜深人静时,楼板会传来一些若有若无的、像是弹珠落地的声音外,并无异状。我甚至有些喜欢这里的安静,毕竟我的工作常常需要熬夜到凌晨。
怪事始于十月的一个雨夜。
那晚我正对着电脑修改一个复杂的模型,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室内只有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的声音。大概是凌晨两点多,我感到一阵尿意,便起身走向卫生间。
我的公寓布局是典型的“手枪型”,进门是狭长的过道,左侧是卧室,右侧是卫生间和厨房,最里面是客厅兼工作室。卫生间的门正对着过道,里面有一面老旧但光洁的落地镜,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我睡眼惺忪地推开卫生间的门,按下电灯开关。荧光灯管闪烁了几下,发出嗡嗡的电流声,才不情不愿地亮起,投下冰冷的光。我走到马桶前,正准备解手,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向了那面镜子。
镜子里,是我疲惫的脸,乱糟糟的头发,以及身后熟悉的卫生间景象。
一切正常。
我低下头。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不对!
我刚才……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镜子。
镜中的影像与我同步——我抬头,镜中的“我”也抬头。我的表情因为惊疑而扭曲,镜中的“我”也是如此。
刚才那一眼,在我低头的刹那,我似乎看到,镜中的那个“我”,并没有跟着我一起低头!他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是错觉吗?熬夜产生的幻觉?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尿意全无。我强迫自己靠近镜子,几乎把脸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仔细审视着镜中的每一个细节。眼睛、鼻子、嘴巴、下巴上的那颗痘……没错,是我。镜中人随着我的动作而动作,分毫不差。
我长吁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真是工作干傻了。”我对自己说。
然而,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一个极其细微的差别,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我的脑海。
我下巴上的那颗痘痘,在左边。
而镜中映像下巴上的那颗痘……似乎在右边?
我猛地摸向自己的下巴,确认痘痘的位置。是左边,没错!
我再次看向镜子,镜中的“我”也摸着自己的下巴。但这一次,他下巴上的痘痘,赫然也在左边!位置、大小、颜色,都和我脸上的一模一样!
刚才……是看花眼了?光线和角度造成的错觉?
那一夜,我几乎没再睡着。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镜中那个可能存在的、细微的“倒错”。
从那天起,我开始下意识地观察镜子。卫生间的那面大镜子,卧室衣柜上的穿衣镜,甚至是我电脑屏幕息屏时那模糊的反光,都成了我暗自审视的对象。
起初,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镜中的世界严格遵循着物理定律,与我所在的世界完美对称。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尤其是在深夜独自工作时,我总感觉背后有人。可每次猛地回头,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过道,或者窗户上映出的、我自己苍白的脸。
真正的恐惧,发生在一个多星期后。
那天晚上,我煮了泡面当宵夜,端着碗坐在电脑前,一边吃一边检查渲染进度。我的椅子背对着卧室门,门虚掩着,门后是卧室里那片更深沉的黑暗。
吃着吃着,我忽然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嘶啦……嘶啦……”
声音来自卧室方向。
像是指甲,或者别的什么粗糙的东西,在轻轻刮擦着木门。
我放下碗,屏住呼吸,缓缓转过身。
刮擦声停止了。
卧室门依旧虚掩着,门缝里的黑暗浓稠如墨。
是我的猫吗?可我并没有养宠物。
是风?窗户都关着。
我盯着那扇门,心脏一点点缩紧。过了足足五分钟,没有任何动静。我强迫自己转回身,告诉自己可能是楼上的声音,或者听错了。
我重新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面。
就在我的目光掠过漆黑的电脑屏幕时,我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倒竖起来!
漆黑的屏幕上,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照出我身后的景象——我的背影,虚掩的卧室门,以及……
在那道狭窄的门缝里,黑暗中,隐约有半张脸!
一张我的脸!
它没有任何表情,一只眼睛透过门缝,正死死地盯着我的后背!
“哐当!”筷子掉在地上。
我像被电击一样弹起来,抄起桌上的金属笔筒,猛地转身冲向卧室门,用尽全身力气把门撞开!
“谁!滚出来!”
我按亮了卧室的灯。
刺眼的光芒下,卧室里空无一人。床铺整齐,衣柜紧闭,窗户也完好地锁着。仿佛刚才屏幕上那惊悚一瞥,只是我过度疲劳产生的又一个幻觉。
我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我检查了床底,查看了衣柜,甚至愚蠢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我精神压力太大了?
我瘫坐在床上,双手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目光无意间扫过卧室门的内侧——靠近门把手下方的木质门板上,有几道新鲜的、清晰的刮痕。
那绝不是旧痕迹。木质纤维都翻了起来,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反复抓挠过。
我的血凉了。
那不是幻觉。
那天之后,我公寓里的“异常”开始变本加厉。
有时,我会在深夜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很轻,很慢,像是在踱步。当我鼓起勇气打开房门,外面总是空无一人,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有时,我放在桌上的小物件会莫名其妙地改变位置。比如,我明明记得笔是笔尖朝左放在笔记本上的,一回头却发现它笔尖朝右了。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我开始频繁地“看错”。
比如,在卫生间刷牙时,我会在一抬眼的瞬间,似乎看到镜中的“我”嘴巴并没有动,而是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微妙的弧度,像是在……笑。但定睛一看,一切正常。
又比如,在厨房倒水时,我会在光滑的不锈钢水壶表面上,瞥见一个模糊的、移动的影子,但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
这些现象转瞬即逝,无法捕捉,却像钝刀子割肉一样,一点点凌迟着我的神经。我开始害怕回家,害怕独处,尤其害怕一切能反光的东西。公司的玻璃幕墙,地铁的黑色车窗,甚至路人戴的墨镜,都能让我心惊肉跳。
我怀疑自己得了精神病,去看了医生,做了一系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只是建议我多休息,减轻压力。
压力?我知道不是。
那个“东西”的目标很明确——它在模仿我,学习我,并且……试图取代我。
事情的转折点,是我在整理旧物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本前租客遗落在壁橱角落的笔记本。笔记本的扉页,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个名字:“李哲”。字迹的颜色很深,像是用力刻划上去的。
李哲……这名字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笔记本里大多是些杂乱无章的涂鸦和数字,但在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它在镜子里!别让它学会你的全部!它怕光!怕真正的光!”
红色的字迹歪歪扭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前租客也经历过这些!他留下了线索!
“别让它学会你的全部”……这是什么意思?它在学习什么?
“它怕光!怕真正的光!”真正的光?是指阳光吗?还是……
那天晚上,我做了决定。我要验证笔记本上的话。
我买来了好几盏高亮度的露营灯和强光手电筒。我决定在卫生间,那面最初的镜子前,做一个了断。
深夜,十一点五十分。
我把所有露营灯都充满电,摆在卫生间门口和镜子两侧,调整角度,确保能瞬间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我手里紧握着最强光的那支手电筒。
我站在卫生间门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门后,就是那面吞噬了我太多安宁的镜子。
我能感觉到,它就在里面。一种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注视感,穿透了门板,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
深吸一口气,我猛地推开了门,同时按亮了手中蓄势待发的强光手电!
一道炽白的光柱,如同利剑,直刺镜面!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在狭小的卫生间里猛地炸响!那声音尖锐、扭曲,充满了痛苦和怨毒,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在手电光柱的中央,镜子里映出的,不再是熟悉的我的影像!
那确实是我的身体,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睡衣。但那张脸,却呈现出一种极度诡异的扭曲状态!它的皮肤是青灰色的,像是浸过水很久的尸体,五官虽然是我的轮廓,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令人作呕的陌生感。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里是一片纯然的、深不见底的漆黑!
它被强光照射着,双手死死地捂住那纯黑的眼睛,身体剧烈地抽搐,发出持续不断的、痛苦的嘶嚎。镜面甚至随着它的尖叫,开始泛起一圈圈水波状的涟漪!
它怕光!强光!
笔记本上说的是真的!
极度的恐惧之后,是一种畸形的勇气。我终于看到了这个纠缠我数月的东西的实体!它并非无懈可击!
我稳定住颤抖的手,将光柱死死地钉在它身上。它的嚎叫越来越弱,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然而,就在我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我手中那支高强度使用的手电筒,因为持续高亮和我的紧张,变得滚烫。电池,在这一刻耗尽了!
光柱骤然熄灭!
卫生间里只剩下门口和两侧露营灯的光线,虽然依旧明亮,但失去了那束凝聚的、最具杀伤力的核心光源!
几乎在光线变暗的同一瞬间,镜中那扭曲的“我”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
它那纯黑的眼眶对准了我。
没有了强光的压制,它的形态迅速变得凝实。不仅如此,它脸上那种痛苦和扭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计谋得逞的诡异笑容。
它张开了嘴,发出的,竟然是我的声音!只是语调平板,毫无生气:
“光……没了。”
“现在……该我了。”
它向前迈了一步。
令我魂飞魄散的事情发生了——它,并没有停留在镜子里!
它的身体,它的手,它的脚,开始缓缓地、一寸寸地从镜面里“伸”了出来!镜面如同水银,荡漾着接纳它的穿越。先是苍白浮肿的手指,然后是整个手掌,小臂……
它在穿越镜子!它要来到我的世界!
笔记本!笔记本上还写了什么?“别让它学会你的全部!”
我猛然意识到,这几个月来,它观察我,模仿我,不仅仅是为了吓唬我。它是在学习“我”这个存在的全部细节!我的外貌,我的声音,我的习惯,甚至……我内心的恐惧!学得越像,它就越能突破某种限制!
而现在,它几乎已经成功了!
巨大的惊恐让我几乎瘫软。我下意识地后退,撞在了门口的露营灯上,灯晃了晃,没有倒。
那东西的上半身几乎已经完全探出了镜面,它用那双纯黑的眼睛“看”着我,脸上挂着那令人遍体生寒的笑,朝着我,伸出了双手——
它的目标是掐死我!然后取代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目光扫过了卫生间窗户。窗外,是沉沉的夜幕。
光……真正的光……
笔记本上写的“真正的光”!
不是手电光,不是灯光……是……
“太阳!”我几乎是嘶吼出来,“它怕太阳光!”
仿佛被我的话语刺激,那东西穿越的速度猛地加快,大半个身子已经出来,冰冷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连滚爬爬地冲向窗户,手指颤抖着去抠那个老旧的、生锈的窗户插销!插销因为久未开启,锈死了!我拼命用力,指甲劈裂了,鲜血直流,却纹丝不动!
身后,那东西已经完全脱离了镜面,像一具刚刚学会走路的提线木偶,姿势僵硬却速度极快地朝我扑来!
它的双手,冰冷如同铁箍,从后面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传来,眼前开始发黑。
不!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被这个东西取代!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的力量是惊人的。我放弃了开窗,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后一撞,将它撞得一个趔趄,掐住我脖子的手稍微松了一丝。
趁此机会,我抓起地上那盏沉重的金属露营灯,像抡锤子一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卫生间的窗户!
“哐啷——!!!!”
玻璃碎裂的巨响在夜空中回荡!
深秋寒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
与此同时,远方天际,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已经过去,第一缕微弱的、鱼肚白的曙光,正挣扎着撕破夜幕。
那缕光,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穿过破碎的窗户,照了进来,恰好落在了那个刚刚站稳、再次向我扑来的“它”的身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了冰块上。
它的身上冒起一股淡淡的、带着焦臭味的青烟。它发出一声比之前被强光手电照射时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惨叫,整个身体像是被投入烈火的蜡像一样,开始迅速融化、塌陷!
它徒劳地挥舞着融化的手臂,纯黑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不敢置信。最终,在越来越亮的晨曦中,它化作一滩粘稠的、黑灰色的污迹,瘫倒在地板上,然后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露珠,迅速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地板上那一小片污渍,以及满地的碎玻璃,证明着刚才那场生死搏斗并非幻觉。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脖子上是清晰的、紫黑色的指痕,火辣辣地疼。
天,彻底亮了。
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毫无阻碍地照进卫生间,驱散了所有阴冷和诡异。那面镜子,在阳光下显得普通而陈旧,映照出我劫后余生、狼狈不堪的脸。
我活下来了。
……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半年。
我立刻搬离了那栋公寓,再也不敢回去。我接受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才勉强能够正常入睡,但依旧不敢在深夜照镜子。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昨天。
公司新来了一个实习生,年轻,有活力,和大家很快打成一片。午休时,他给大家看他手机里拍的夜景照片。
翻到其中一张时,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照片是在一条商业街拍的,霓虹闪烁,人流如织。但在照片的一个角落,一家商店明亮的玻璃橱窗反射出的模糊人影里……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我。
穿着我常穿的那件灰色外套,低着头,走在人群中。
但我知道,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去过那条街。
更让我头皮炸裂的是,照片里那个“我”似乎察觉到了被拍摄,他微微抬起了头,看向了镜头的方向。
隔着屏幕,隔着无数的人流,他的嘴角,正缓缓向上勾起,露出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微笑。
我的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是一个未知号码。
听筒里,传来一个和我一模一样,却毫无生气的声音:
“嘿……我找到你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1001篇鬼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