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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正月,曹操大军凯旋返回许都。时值新春,许都城头旌旗招展,城门大开,文武百官列队相迎。陈暮骑在马上,跟随在荀彧车驾之后,第一次见到这座天下瞩目的都城。
许都城墙高厚,垛口整齐,护城河宽阔。城楼上禁军盔明甲亮,手持长戟肃立。城门洞内,百官分列两侧,见到曹操车驾,齐声高呼:恭迎司空凯旋!
曹操身着朝服,乘车缓缓入城。陈暮注意到,在迎接的百官中,有几人神色颇为微妙。太尉杨彪面无表情,但眼神中透着疏离;尚书令华歆笑容可掬,却总让人觉得不够真诚;而议郎赵彦则明显带着几分不安。
记录:正月丁亥,司空曹操凯旋,百官迎于许都城门外。荀彧轻声吩咐,将陈暮的注意力拉回。
陈暮连忙提笔记录,同时不忘观察四周。他看见在欢迎的队伍末尾,有几个身着儒衫的文士冷眼旁观,并未随众行礼。其中一人须发花白,气度不凡,正是大名士孔融。
那是孔文举。荀彧似乎看出他的疑惑,一向如此,不必在意。
车队行至司空府前,早有仆从跪迎。曹操下车时,特意回头对荀彧道:文若,明日朝会,你与我同去。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不少官员脸色微变。陈暮敏锐地察觉到,许都的水,比下邳城外的泗水还要深。
次日清晨,许都皇宫德阳殿内,朝会正在进行。陈暮作为荀彧的随从参赞,得以在殿外廊下等候。
透过敞开的殿门,他能看见汉献帝端坐龙椅,年仅十六岁的天子面色苍白,眼神游离。曹操立于丹陛之下,虽执臣礼,气势却俨然凌驾于整个朝堂之上。
臣曹操,奉诏讨逆,今已平定徐州,擒杀吕布,特来复命。曹操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献帝勉强笑道:曹爱卿辛苦了。
这时,太尉杨彪出列:司空功在社稷,理当封赏。然徐州初定,百废待兴,不知司空有何打算?
曹操淡淡道:吕布虽平,袁术未灭。臣请继续督率各军,以安天下。
司空忠心可鉴。尚书令华歆立即接话,然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是否该暂歇兵戈,与民休息?
陈暮在殿外听得真切,这些对话表面客气,实则暗藏机锋。他注意到荀彧站在文官首位,始终沉默不语。
突然,议郎赵彦出列,声音略显颤抖:陛下,臣闻下邳之役,水淹三军,殃及百姓,死者数以万计。如此用兵,是否......是否过于酷烈?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曹操缓缓转身,目光如电:赵议郎是在质疑用兵方略?
赵彦冷汗直流,支支吾吾不敢再言。
这时,荀彧终于开口:下邳之役,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若旷日持久,死伤更众。今当务之急,是安抚徐州百姓,恢复生产。
这番话既维护了曹操,又指明了下一步方向,顿时化解了殿内的紧张气氛。陈暮暗自佩服,这才是真正的朝堂智慧。
当晚,曹操在司空府设宴庆功。府内张灯结彩,歌舞升平,与日间朝堂上的暗流涌动形成鲜明对比。
陈暮作为荀彧的随从,得以在偏厅就座。他注意到,今日宴会上的座次安排颇有深意:曹操嫡系将领坐在东侧,朝廷重臣坐在西侧,而像孔融这样的名士则被安排在末席。
酒过三巡,曹操举杯道:今日之宴,既是庆功,也是送行。不日我将率军征讨袁术,还望诸位同心协力。
夏侯渊立即起身:末将愿为先锋!
这时,孔融忽然冷笑道:司空刚平徐州,又要征讨淮南,莫非要把天下诸侯都赶尽杀绝不成?
宴会上顿时安静下来。曹操面色不变,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文举此言差矣。袁术僭号称帝,天下共击之。莫非文举认为,不该讨伐逆贼?
孔融昂首道:讨逆自然应当,只是用兵之道,在乎止戈,不在杀戮。
陈暮看见荀彧微微蹙眉,显然对孔融的直言不讳感到担忧。而曹操则哈哈大笑:好一个在乎止戈!文举高见。来,满饮此杯!
这场风波看似化解,但陈暮注意到,曹操笑的时候,眼神始终冰冷。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一个侍卫匆匆进来,在曹操耳边低语几句。曹操神色不变,只是对荀彧使了个眼色。荀彧会意,起身离席,示意陈暮跟上。
荀彧带着陈暮来到司空府的书房,这里已经有人在等候。陈暮认出这是曹操身边最信任的校事官刘桢。
令君,刚刚得到密报,董承等人近日频繁出入车骑将军府。刘桢低声道,我们的人听到他们在密议什么衣带诏之事。
荀彧神色凝重:可查到具体内容?
尚未查明。但据说与陛下有关。
陈暮心中一惊。衣带诏?难道皇帝要......
荀彧沉吟片刻:继续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特别是那个赵彦,今日他在朝堂上的表现很不寻常。
刘桢领命退下后,荀彧转向陈暮:明远,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陈暮谨慎地回答:朝中似乎有人对司空不满。
不止是不满。荀彧轻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明远,你要记住,有时候最危险的敌人,不在沙场,而在朝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曹操推门而入,脸色阴沉:文若,你都知道了?
荀彧躬身道,主公打算如何处置?
曹操冷笑:有些人,总是认不清形势。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袁术未平,这些人就迫不及待了。
陈暮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权力斗争的残酷。
明远。曹操忽然转头看向他,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些?
陈暮心跳加速,他知道这是曹操在考验他。沉思片刻,他谨慎地回答:属下以为,当以大局为重。眼下袁术才是心腹大患。
曹操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道:文若,你教出来个好学生。说完,转身离去。
荀彧待曹操走远,才对陈暮道:你回答得很好。记住,在这许都城,有时候装糊涂比显聪明更重要。
数日后,陈暮接到新的任命:司空府东曹掾属,协助处理军政文书。这个职位虽然不高,却能接触到核心机要。
上任第一天,他就被安排整理征讨袁术的军需清单。看着长长的清单,陈暮不禁感叹: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战,恐怕比下邳还要艰难。
同僚中有人笑道:陈兄何必忧心,有司空在,何愁袁术不灭?
陈暮抬头,看见说话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文吏,名叫司马朗。此人出身河内名门,言谈举止颇为得体。
司马兄说的是。陈暮谦逊回应。
司马朗走近低声道:陈兄刚从下邳回来,可能还不知道。这许都啊,比战场还要凶险。有些话,可不能随便说。
陈暮会意:多谢司马兄提醒。
这时,一个侍卫送来一份密报。陈暮打开一看,是校事府关于董承近日行踪的报告。他按照程序将密报归档,心中却波涛汹涌。
看来,在这许都城,他这块将要经受的,是另一种考验。窗外,许都的夜空星光黯淡,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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