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斯活动着修复如初的左臂，感受着义肢传来的流畅与力量，又紧了紧身上改装过的甲胄。
“格斯，你打算就这么出去找？”里基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调试好的连发弩和一柄沉甸甸的短管火铳，“漫无目的，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至少该有个方向。”他将武器递给格斯，眼神里带着担忧。
格斯接过武器，沉声道：“这附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圣地’的地方？好像有很多羊？”
“圣地？羊群？”里基特皱眉思索，“没听过。不过，从这里往东北走，大约三天的路程，有一座很古老的修道院，叫圣阿尔比翁。那里倒是被人叫做‘判罪之塔’，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地方？”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近那边不太平。听说很多躲避瘟疫的难民都逃到了那里，里面好像还混进了一些邪教徒。法王厅派了审判官过去，说是要去审判魔女。”
“魔女？”格斯瞳孔猛地一缩，握着火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就是那里！
“可那也太远了。”里基特摇头，“卡斯嘉她那种状态，怎么可能一个人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我有根据。”格斯的声音低沉却异常肯定，“虽然只是蛛丝马迹，但现在只能相信它。”
“喂喂，格斯，”巴克绕着格斯飞了一圈，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卡斯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让你这么紧张兮兮的。”
高大宝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扫过格斯紧绷的侧脸，没有说话。
“好了，小子，要滚赶紧滚！”哥特走了过来，虽然声音依旧粗哑，但底气十足，他拍了拍格斯肩上的甲胄，发出砰砰的响声，“别死在外面，你那身铁疙瘩坏了，老子可没空再给你修！”
艾丽卡眼圈微红，走到格斯面前，小声说：“格斯一定要把卡斯嘉带回来。”
格斯重重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三人转身，迎着初升的微光，踏上了前往东北方的路。寒风吹起他们身后的尘土。
里基特和艾丽卡站在洞口，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稀疏的林木间。哥特哼了一声，转身回了锻炉，叮当的敲击声很快又响了起来，比以往更有力。
远离矿洞的虚空中，赤红发色的炎玲把玩着一枚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铁锤挂坠，那是高大宝送她的“见面礼”。她赤足踏在虚无处，脚踝上的火精铃发出极轻微的脆响。
“这次的剑主，好像有点意思……”她嘴角勾起，感受着挂坠上传来的微弱联系，“不过，给我的任务还真不少。锻魂印……呵，看来有的忙了。”她掂了掂小铁锤，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望向远方。
时间回溯至一个月前。
圣铁索骑士团的行军队伍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缓缓移动，规模浩大，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沉重。队伍中不仅有骑士们冰冷的铁甲，还夹杂着一辆颠簸的马车，两侧更是跟随着许多衣衫褴褛、面带愁容的平民——与其说是随行者，不如称之为逃难的难民。饥荒与瘟疫已让这片土地满目疮痍，而法王厅最新的消息更是雪上加霜：数日前，东方的库夏大军已翻越群山，攻入米德兰腹地。国都温达姆据传已被占领，国王驾崩，新继位的夏绿蒂王女及王公贵族的下落成谜，生死未卜。
队伍中，塞尔比高听闻此讯，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低声嘀咕了几句，立刻招来了亚桑严厉的目光和低声警告。
塞尔比高却似乎毫不在意，他转向亚桑，故意提高了些音量：“亚桑大人，如果消息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都自身难保了？阿尔比翁修道院虽说是法王厅的地盘，可离米德兰那么近。库夏人也是教团的大敌吧？这种时候，我们不去备战，反而跑去审问什么邪教徒，真的合适吗？”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却也点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走在队伍前方的法尔纳塞听到了这番话，背脊微微一僵，随即用一种刻板的、不容置疑的语调回答：“一切以法王厅的命令为准！若真有变故，法王厅自会传来新的指示。骑士团只需忠实执行眼前的任务。”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透着一股强压下去的烦躁。
塞尔比高不再追问，转而凑近旁边一位策马的中年骑士，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探询的笑意：“喂，大叔，团长最近情绪可不怎么好啊？是不是因为追捕那个黑衣剑士的任务被上面叫停了，心里憋着火呢？”
这句低语像针一样刺中了法尔塞纳。她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不久前，在法王厅那间压抑肃穆的房间里，自己所面对的“审判”。
“两年！整整两年！”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她记忆中回响，“你动用了骑士团大量资源，最终不仅让那个黑衣剑士逃脱，还造成了如此重大的伤亡！”
“骑士团本就是战斗集团，战斗自然会有牺牲！”法尔塞纳当时试图辩解，声音却因紧张而有些发颤。
“牺牲？”另一个更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法尔塞纳大人，你还没明白吗？圣铁索骑士团与其他武装集团不同！我们是法王厅权威的象征，是神圣的仪仗！”
“我们不是装饰品！”法尔纳塞脱口而出，这句话立刻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不满。有人厉声呵斥她的无礼，有人则冷冷地解释：
“你们的存在，本身就带有仪仗的性质。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次任务中殉教的团员，都是些什么身份？”
“各国显赫贵族的子弟！若非看在你父亲，温迪米翁家族的面子上，这次的责任，你以为能轻易揭过吗？”
“即便如此，已经有不少家族表示，将停止对法王厅的捐助！”
“按传统，圣铁索骑士团团长由女性担任，或许是为了观瞻。但现在看来，这项传统是否需要重新考虑，也未可知了！”
“总之，追捕任务是你主动请缨，结果却如此失败。任务必须终止！至于那个黑衣剑士是否就是预言中的‘黑暗之鹰’，高层认为证据不足，需要奇迹认定局重新评估！接下来，会有新的任务交给你。现在，不是追捕那个人的时候！”
法尔纳塞记得自己离开时，身后那些大人物们已经开始热烈讨论起另一件事——关于“光明之鹰”的奇迹。那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核心。据说许多法王厅的高层都梦到了相似的景象，尽管细节略有出入。他们更倾向于追逐这种可以被塑造、被利用的“奇迹”，而不是去理会一个难以捉摸、只会带来麻烦的“黑暗之鹰”。“奇迹只有成为现实，才具有力量。而认定并管理这种力量，正是我们法王厅的职责。”这是她最后听到的话。
思绪回到颠簸的行军路上，法尔纳塞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指节泛白。“光明之鹰”她没见过，但“奇迹”她不久前确实经历过一次。一想到那匹被亡魂附身、试图侵犯自己的战马，以及格斯那柄几乎贴着自己脖颈停下的巨剑，还有高大宝那焚尽邪秽的火焰，她至今仍感到一阵后怕，甚至对身下的坐骑都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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