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深处，巴克再次失去了目标。
他的感知在这里彻底混乱了。
太多的人，太复杂的思绪，像一团乱麻堵塞了他的感官。
这地方……太不对劲了。
明明是神圣的修道院，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粘稠恶意。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这庞大的建筑群里，似乎有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投来隐晦而冰冷的视线。
他感到一阵阵刺骨的痛苦，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于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和哀嚎。
这里难道是使徒的巢穴？
可就算是，也不该是这副模样，简直像是……某个巨大存在的消化道内部。
比起泥泞，这里沉淀着更多难以名状的污秽之物。
“预感非常不好。”巴克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必须尽快找到卡斯嘉。”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的牢房里，卡斯嘉和妮娜被囚禁着。
铁栏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气中飘浮着霉味和绝望。
妮娜蜷缩在角落，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在心中一遍遍地呼喊着那个名字：“救救我！露加姐！”
她看向身旁沉默的卡斯嘉，那个眼神空洞、举止如同孩童的女人。
卡斯嘉只是呆呆地坐着，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稻草，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一样，来回晃动着。
妮娜看着她，绝望中生出一丝荒谬的希望。
她猛地抓住卡斯嘉的手臂，声音颤抖：“你是魔女，对吧？”
“求求你，用你的魔术，带我们一起逃出去，好不好？”
卡斯嘉毫无反应，只是歪了歪头，继续晃动嘴里的稻草。
妮娜快要急疯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们要把你当魔女烧死的！你会被活活烧死的！”
回应她的，依旧是卡斯嘉茫然的眼神。
她似乎完全不明白妮娜在说什么。
妮娜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她猛地推开卡斯嘉，尖叫道：“你别闹了！”
卡斯嘉猝不及防，摔倒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
妮娜看着她，心中的怒火瞬间被愧疚浇灭。
但随即，对自身处境的恐惧再次占据上风，她背对着卡斯嘉，对着冰冷的墙壁开始语无伦次地抱怨。
“我不管你了！”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
“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就倒霉透顶，一件好事都没有！”
“明明是我在照顾你啊……”
“为什么……为什么不幸的总是我！”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身后传来卡斯嘉懵懂的“啊啊”声，像是在回应，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妮娜的身体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猛地转过身，一把将卡斯嘉紧紧抱在怀里。
她把脸埋在卡斯嘉散乱的头发里，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
“对不起……对不起……”
“我刚才说的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对不起……”
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牢房外，某种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但这短暂相拥带来的慰藉，被牢门猛然打开的声音碾碎。
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一个是高大沉默的，另一个则矮小精悍，眼神锐利如鹰。
矮个子的行刑人扫视着牢房内，声音干涩。
”你们两个，出来一个！“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妮娜急促的心跳声。
行刑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又重复了一遍。
”谁跟我们走，快点决定，别浪费时间。“
依旧是死寂。
矮个子行刑人不再等待，几步上前，粗暴地抓住了卡斯嘉的手臂，将她往外拖。
卡斯嘉踉跄了一下，懵懂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抗。
”不要带走她！“
这个念头在妮娜脑中炸开，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话语卡在喉咙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恐惧像潮水般涌来。
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快说啊！说出来！让她流下！”
可另一个更冰冷的声音反驳：“说了，被带走的就是你了。”
死亡的阴影，酷刑的折磨，瞬间压倒了一切。
妮娜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可耻的沉默。
她的目光甚至不敢再去看卡斯嘉。
矮个子行刑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拖着卡斯嘉走到牢门口，却突然停下脚步。
他猛地一甩手，将卡斯嘉推回了牢房深处。
卡斯嘉摔在地上，依旧是那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行刑人转过身，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浑身颤抖的妮娜。
”我要带走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残忍。
”你眼睁睁看着同伴要被带走，却只想着自己。“
”连句阻止的话都不敢说。“
”这种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我最看不惯了。“
妮娜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甚至无法思考，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被拖了出去。
卡斯嘉呆呆地坐在原地，嘴里的稻草轻轻晃动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冰冷的石砌走廊里，只剩下妮娜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是我的错吗？”
“都是因为我刚才的沉默？”
“可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算……就算牺牲掉什么都不懂的艾莲，我也想活下去啊……”
“我的病还没好，也许很快就要死了……”
“我真是太差劲了！无可救药！”
”这一定是报应！是天谴！“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绝望紧紧攫住了她。
走在前面的矮个子行刑人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的那些同伴，已经招了。”
“你们那个所谓的教主，是个女的。”
“其他地方的女的，我们都查过了，没有。”
“现在就剩下你们牢房里的两个。”
“你们两个里面，一定有一个是我们要找的魔女。”
行刑人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妮娜心中另一个黑暗的闸门。
他说的是艾莲，那个像孩子一样的卡斯嘉。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只要我说出来……”
“只要把艾莲的事情告诉他们……”
“我是不是就不用受刑了？”
脑海中闪过艾莲（卡斯嘉）那双纯净又空洞的眼睛，她偶尔会对自己露出依赖的微笑。
可随即，对酷刑的恐惧又压了上来。
无论是谁，到最后，似乎都只剩下自己……
就在这时，露加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以及她曾经说过的话，猛地闯入妮娜混乱的思绪。
“人活着，总得有点志气。”
“不然，跟那些自己都瞧不起的烂泥，又有什么分别？”
妮娜的脚步微微一顿。
前方，一扇厚重的木门正在缓缓打开，门后是未知的黑暗与恐惧。
她被推搡着，一步步走向那扇门。
在跨入门槛的瞬间，妮娜在心底用尽全力，发出无声的祈祷。
”露加姐……把你的勇气，分我一点吧……就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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