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气海中，那枚金丹雏形已沉重得不像话，每一次转动，都让高大宝感觉自己的丹田快要被这颗小玩意儿的重量压塌。
三股性质迥异的力量洪流，此刻不再是温和灌注，而是如同三条纠缠撕咬的恶龙，被虚空道火强行按在一个熔炉里。
暗金色的生机源种霸道地要将一切都化为繁盛，所过之处，金丹表面的青赤道纹便疯狂滋长，几乎要化作一片真实的微缩丛林。
灰暗的彼岸清偿者则冰冷地要将所有存在都归于虚无，另一半混沌区域不断内缩、坍塌，形成一个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绝对“无”点。
七彩琉璃愿力则像个和事佬，拼命地在两者之间周旋，化作无数秩序的丝线，强行将生与死、有与无编织在一起，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平衡。
“青霓，我怎么感觉……我这金丹不是在凝实，是在增重啊？”高大宝的神识在识海里哀嚎，“再这么下去，我人还没站起来，丹田先塌了。”
“闭嘴，没出息！”青霓的声音从识海传来，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骄傲，“寻常金丹是灵气凝的，是水豆腐。你这是什么？你这是拿神魔的骨头当钢筋，拿众生的愿力当水泥，它能不重吗！给老娘挺住！”
被她这么一骂，高大宝反而定了定神。
是啊，这可是独一份的买卖。
他心神一横，不再被动承受，而是主动运转《太上剑诀》，将自己的太上剑心彻底融入那枚金丹的搏动之中。
轰！
仿佛远古神人擂响了天鼓，沉闷的巨响从他体内传出，震得整个船舱的木板都发出“嘎吱”的呻吟。
他的仙体，成了这股力量宣泄的战场。
骨骼上的道纹彻底活了过来，不再是死物，而是流转不休的法则刻痕。血液奔流间，那些金色光点汇聚成河，每一次冲刷经脉，都带起风雷之声，将最后一点凡俗杂质都碾成齑粉。
他的神识，更是如挣脱堤坝的洪水，肆无忌惮地冲刷着“二十四节气天”。他对那片神国雏形的掌控，已然到了每一个念头都能化为现实的程度。
也就在这一刻，他的感知穿透了神国的壁垒，触及了那更深、更远、更冰冷的幽界深处。
几道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意志，瞬间被惊动。
那不是目光，而是一种纯粹的“审视”，冰冷、无情，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仿佛在打量一只突然闯入棋盘的、颜色不太对劲的蚂蚁。
其中一道意志，尤为清晰，带着浓烈的审判与裁决之意，与凉蝉的【肃衡律尺】竟有几分遥远的同源之感。
在这股审视下，高大宝的太上剑心都感到一阵刺痛，神魂仿佛要被冻结。
他清楚，这是他这颗“异数”金丹的动静太大，终于引起了幽界真正主宰者的注意。
换做任何一个修士，此刻恐怕早已道心崩溃，沦为对方的傀儡。
可高大宝是谁？
他骨子里就刻着“不讲道理”四个字。
“看什么看？”
高大宝心头那股邪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将刚刚凝聚成形的金丹之力，毫无保留地催动到了极致！
嗡——！
那枚在他丹田内沉重如山岳的金丹，猛地一震。
一半是生机勃勃的现世轮回，一半是吞噬万物的彼岸虚无。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道，被他拧成一股，循着那几道审视的意志，悍然“瞪”了回去！
这一瞬间，高大-大宝的神识中没有画面，只有一个纯粹的念头，一个用他的道发出的宣告：
“我的地盘，我做主！”
幽界深处，那几道庞大的意志，齐齐一滞。
似乎，从未有哪只“蚂蚁”，敢于向棋手龇牙。
识海里，青霓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见了鬼似的震惊。
“你……你疯了！”
高大宝睁开眼。
左眼映出的，是船舱内跳动的烛火，是木板上潮湿的纹理。
右眼望见的，却是无尽的虚空，是纵横交错、代表着万物联系的因果丝线。
两种截然不同的视野强行在他脑中重叠，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刚稳固下来的道心都差点被这一下晃散了。
“青霓，这新眼睛的后遗症有点大啊，”他以神识传音，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含糊，“看东西都带重影，还是立体环绕的。”
“知足吧你。”青霓的声音从识海传来，难得地没有训斥，反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惊奇，“一边看人，一边看命，多少修士求都求不来的通天眼，你还嫌弃？”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刚才冲着幽界那几位主宰龇牙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头晕？”
“那不是上头了嘛。”高大宝嘿嘿一笑，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一连串细密的脆响，“再说了，人家脸都快贴到我脸上了，不回敬一下，岂不是显得我青城剑阁的弟子很没礼貌？”
“歪理。”青霓哼了一声，但高大宝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不错。
他缓缓站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左手，血肉温热，充满了生机流转的实在感。
右手，轮廓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仿佛随时会化作虚无。
“神之手……”
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然后扯了扯嘴角。
“你们玩的是垄断，是篡改。把这方天地当成自家的账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他握紧了双拳，那股撕裂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被他彻底掌控。
“可惜，我不是来查账的。”
“我是来撕了这本破账，重开一本的。”
他的心神沉入那片新开辟的“二十四节气天”，感受到三股磅礴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汇入己身。
穰月在净化魔土，播种生机；凉蝉在审判罪孽，裁定终结；霖姬在平衡贸易，创造秩序。
她们不是冰冷的剑灵，而是新世界的开拓者。
“这第一箭，已经射出去了。”他心念微动。
不，那不是箭。
那是一颗种子，一颗名为“高大宝的规矩”的种子。它已经穿透了幽界的壁垒，在神之手主宰的神国边缘，悄然扎下了根。
话音落下，他再次盘膝坐下，心神彻底沉入丹田。
那枚沉重如山岳的金丹雏形，依旧在三股力量的冲刷下摇摇欲坠。
“重？”
“既然是我的道，那凭什么要有重量！”
高大宝心底一声狂喝，不再压制，不再平衡，而是将自己的太上剑心，彻底化作定义一切的权柄！
嗡！
丹田内的金丹猛地一滞，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沉重感，凭空消失了。
它不再是丹田里的一个“东西”，而是化作了丹田本身，化作了他存在的“原点”，一个连接着现世与幽界、生机与虚无的“道标”。
金丹无重，我道为峰。
八个字，自然而然地在他心头浮现。
他再次闭上眼，更深地沉入那玄妙的境界。
然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单纯地吸收力量。他的道，他的规矩，正顺着那无形的联系，如同水面的涟漪，一圈圈地向着现世与幽界，悄无声息地扩散开去。
船舱外，一名水手正被船长用鞭子指着鼻子咒骂，那船长扬起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他皱着眉，自己也不明白，心里那股暴虐的火气，怎么突然就熄了。
识海深处，青霓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高大宝那颗不再遵循任何常理的金丹，沉默了许久。
“高大宝，你到底……成了个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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