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前哨与断指信使
极北冰原的风,是带着棱角的。
林砚裹紧了身上的玄狐裘,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雪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九儿的玉佩。玉佩自那日吸收了幽莲灵核后,便总泛着一层温润的白光,连带着九儿的皮毛都亮了几分,此刻正蜷在他膝头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他的手,带着点痒意。
“还有三日路程就能到冰原前哨了。”楚风掀开马车帘,灌进来的寒风带着冰碴,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舞,“刚才打尖时听店家说,前哨最近不太平,总有人在夜里丢东西,丢的还都是御寒的衣物和伤药,像是被什么野兽偷了。”
阿竹正趴在小几上翻她爹的手札,闻言抬起头,鼻尖冻得通红:“手札里说极北冰原的‘雪獠’最喜偷人的东西,那畜生长得像狼,却有双人手似的爪子,专挑落单的旅人下手。”她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而且它们记仇,要是被盯上,能追着你绕冰原跑三圈。”
小石头正用炭笔在羊皮纸上画雪獠的样子,闻言手一抖,炭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那……那我们会不会被盯上啊?”他自那日在瘴气林被林砚救下,便寸步不离地跟着,话不多,却总在没人注意时,默默把众人的行囊归置整齐。
林砚揉了揉九儿的耳朵,小家伙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尾巴圈住他的手腕:“前哨有驻军,雪獠再凶,也不敢闯进人堆里。倒是楚风刚才说的‘丢东西’,未必是野兽所为。”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从影阁大长老尸身上搜出的残页,“你看这上面的标记。”
残页上画着个扭曲的“火”字,旁边用朱砂点了三个点。楚风凑近一看,眉头瞬间拧起:“是‘焚天炉’的标记!影阁阁主在找的东西,果然和极北有关。”
“而且这标记旁边,”林砚指尖点在残页角落,那里有个淡墨色的爪印,和阿竹手札里画的雪獠爪印几乎一样,“他们在利用雪獠。”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起来,像是碾到了什么硬物。车夫在外头惊呼一声:“是冰棱!车轴卡进冰缝里了!”
楚风率先跳下车,林砚紧随其后,刚站稳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呛得咳嗽了两声。极北的风果然名不虚传,刮在脸上像被刀割,裸露的手背瞬间冻出了细密的红痕。九儿从他怀里探出头,鼻子嗅了嗅,突然对着远处的冰丘发出一声警惕的低吼。
“怎么了?”阿竹抱着手札也下了车,顺着九儿的目光望去,只见冰丘后隐约有个黑影在晃动,像是个人,又比人矮了半截,正一瘸一拐地往这边挪。
“小心点。”林砚把九儿往怀里按了按,楚风已抽出长剑,剑气在寒风中划出一道寒光。那黑影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注视,突然加快了速度,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到了近前才看清——是个裹着破烂兽皮的老者,满脸皱纹里嵌着冰碴,左手不自然地蜷着,袖口空荡荡的,像是断了一截。
“救……救命……”老者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要咳半天,“雪……雪獠……”
楚风皱眉打量着他:“你是前哨的人?”
老者点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死死盯着林砚怀里的九儿,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灵……灵狐……是灵狐!”他突然扑过来想抓住九儿,被楚风一剑格开,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雪地里,“别……别碰我!我被雪獠咬了……会传染……”
林砚注意到他露在兽皮外的脚踝,那里有一圈深可见骨的齿痕,伤口周围的皮肤呈青黑色,像是中了毒。“雪獠的牙有毒?”他看向阿竹,手札里似乎提过。
阿竹飞快地翻着书页:“手札说雪獠的唾液里有‘冰蚀毒’,能让伤口冻结坏死,要是不及时剜掉,毒会顺着血管爬……”
“已经晚了。”老者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厉,“我这只手……就是被自己剁掉的。可毒还在爬……爬向心口……”他突然抓住林砚的裤脚,力气大得不像个垂死的人,“你们要去前哨?带……带个信……让他们关好粮仓……影阁的人……在冰窖里藏了东西……”
“影阁?”林砚心头一紧,“你看到他们藏了什么?”
老者的眼睛突然直了,死死盯着林砚的玉佩,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发出“嗬嗬”的声响。楚风伸手探他的鼻息,脸色沉了下来:“没气了。”
林砚蹲下身,小心地掀开老者破烂的兽皮,只见他胸口的衣襟里露出半截羊皮卷,卷首画着个熟悉的标记——正是残页上那个带三个朱砂点的“火”字。他刚想拿起羊皮卷,九儿突然从他怀里窜出来,对着老者的左手呜咽了一声。
众人这才看清,老者蜷着的左手并非蜷曲,而是握着什么东西,手指僵硬地扣着,像是用尽最后力气才攥住。楚风用剑小心翼翼地撬开他的手指,一枚染血的青铜指环滚了出来,指环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焚天炉,藏于冰眼。”
“冰眼?”阿竹翻到手札的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地图,“前哨以西三十里有个冰谷,谷底有个永不封冻的水潭,当地人叫它‘冰眼’,说底下连着地心火脉,是冰原上最怪的地方。”
林砚捏着那枚指环,指尖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体温,虽然早已被寒气侵蚀得冰凉。他看向老者的断腕,伤口切面很平整,确实像是自己剁掉的——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必是有极重要的事要传。
“先把他埋了吧。”楚风用剑在雪地里刨了个坑,“好歹是个带信的。”
埋老者的时候,林砚发现他怀里还揣着半块冻硬的麦饼,饼里夹着点野菜,显然是饿了很久。九儿用爪子扒了些雪,盖在坟头,像是在为他送行。
马车修好时,天已擦黑。车夫赶着车往前行,林砚坐在车里,展开那卷羊皮卷——上面画着前哨的布防图,粮仓、冰窖、驻军营房标的清清楚楚,而冰窖的位置,正对着地图上标注的“冰眼”方向。
“看来影阁把焚天炉藏在了冰窖底下,”楚风用炭笔在冰窖旁画了个圈,“这老者应该是前哨的守粮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才被灭口。”
阿竹突然指着布防图角落的小房子:“这里标着‘药庐’,手札说前哨有位姓苏的大夫,专治冰蚀毒,说不定能从他那里问出些事。”
林砚点头,指尖划过“药庐”二字,九儿突然用脑袋蹭他的手背,玉佩的白光在昏暗中亮了亮。他低头看着小家伙,突然想起老者临死前盯着九儿的眼神——那不是看灵狐的眼神,更像是在确认某种信物。
“楚风,”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马车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说,那老者断指的伤口,是不是太整齐了?”
楚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不是他自己剁的?”
“雪獠的毒会让肌肉僵硬,”林砚摩挲着指环内侧的刻字,“他连蜷手指都费劲,怎么可能一刀剁得那么平整?”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车轮碾过冰面的咯吱声。阿竹抱紧了手札,小石头往她身后缩了缩,九儿的尾巴紧紧圈住林砚的手腕,像是在害怕。
林砚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冰原,突然觉得这极北的风,不仅带着棱角,还藏着无数双眼睛——他们以为自己在追查影阁的踪迹,或许从踏入冰原的那一刻起,就已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而那枚染血的指环,与其说是线索,不如说是个诱饵,引诱他们往冰眼的方向走,走向那个藏着焚天炉,也藏着未知危险的冰谷。
夜色渐深,马车终于抵达前哨。远远望去,前哨像座嵌在冰原上的孤城,夯土筑的城墙结着厚厚的冰壳,城门口的火把在风中摇曳,映着守城士兵冻得通红的脸。
“站住!什么人?”士兵举起长矛,警惕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在林砚怀里的九儿身上顿了顿,闪过一丝诧异。
楚风拿出令牌:“从南边来,找苏大夫。”
士兵的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皱着眉:“找苏大夫?最近找他的人可不少……前两天刚来了队穿黑袍的,说是也要看冰蚀毒,结果把药庐翻得乱七八糟。”
林砚的心沉了下去——黑袍,必是影阁的人。
“那苏大夫呢?”阿竹急忙问。
士兵往城里努了努嘴:“被守备大人请去了,说是粮仓丢了东西,守粮的老周……哦,就是个断了手的老头,说是被雪獠叼走了,苏大夫去验伤呢。”
断了手的老头……
林砚捏紧了手里的指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们还是来晚了,那老者根本不是被雪獠咬死的,而是被影阁的人灭口,故意丢在半路,用那枚指环引他们来前哨——而守粮的“老周”,恐怕才是真正知道焚天炉下落的人。
守城的士兵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前哨的怪事:“说也怪,那老周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一早就没了人影,只在粮仓门口发现了半截断指,冻得硬邦邦的……”
半截断指。
林砚突然想起老者蜷着的左手,那里少了根食指。
原来那断指不是被雪獠咬掉的,是被人剁下来,当作信物丢在粮仓门口的——影阁的人在告诉他们:想找焚天炉?先找到老周的断指再说。
九儿突然对着城内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林砚抬头望去,前哨的灯火在冰原的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无数双闪烁的眼睛,而药庐的方向,正飘起一缕黑烟,在寒风中扭曲着,像是在发出警告。
看来这极北冰原的前哨,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热闹。
楚风握紧了剑柄,剑锋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冷光:“进去看看?”
林砚点头,低头摸了摸九儿的头,小家伙的耳朵贴在脑袋上,显然也察觉到了城里的不对劲。他把指环塞进袖中,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觉得这极北的寒夜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苏醒,或许是焚天炉的火气,或许是比影阁更可怕的阴谋。
前哨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像在为他们扣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林砚知道,从踏入这座孤城开始,他们面对的就不只是影阁的残部,还有藏在冰原深处的、连手札都未曾记载的秘密。而那半截冻硬的断指,不过是这场冰原迷局的第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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