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深处，这片被经营得如同仙家府邸的黄仙城，依旧缭绕着淡淡的、如有实质的阴气。五百座楼宇，十余座主殿，在月色与灵光交织下，显得静谧而庄严，仿佛已在此地矗立了万古岁月。方才天仙宴会的喧嚣与华彩已然散去，只留下满殿的清冷与空灵。
闵政南站在主殿那巨大的、可俯瞰半座仙城的白玉雕栏前，他身后，那玄黑主位与温润白玉侧座在清辉下泛着幽光。
“黄仙祖，”闵政南没有回头，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带着些许回响，“依你如今的道行和手段，在这长白山深处，可算得上是头一份了？”
黄仙祖侍立在一侧，闻言连忙微微躬身，他那张化形后显得颇为俊朗的青年面容上，此刻却带着毫不作伪的敬畏与谨慎：“闵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小的了。‘第一’这两个字，在咱们这地界，那是万万不敢当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存在：“不瞒您说，这大山深处，还藏着一位‘山君’。”
“山君？”闵政南转过身，眉头微挑，来了兴趣。他身后的龙龟、金吼、富贵、老黑、老灰、老墨等人形身影，虽姿态各异，或抱臂而立，或静默垂首，但目光也都汇聚过来。
“是，”黄仙祖脸上露出一丝心有余悸的神色，“那是只真正的老怪物，据传已有五万多年的道行，平日里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界往来。我们这些知晓它存在的，暗地里都尊称一声‘山神爷’。它那对‘四白眼’……啧，不满您说，闵爷，就那么轻飘飘地扫我一眼，我这腿肚子都得转筋，道行运转都不利索了。”
闵政南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长白山还有这等恐怖的存在？我原以为得了你这黄仙城，见识便算广了，没想到也只是窥见了冰山一角。”
黄仙祖苦笑道：“何止是恐怖。那山君麾下，还拘着十只伥鬼，年头久了，受它气息侵染，如今怕是都成了气候，说是‘万年鬼王’都不为过。个个凶戾异常，寻常地仙撞见，怕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闵政南沉吟片刻，目光扫过自己麾下这一众精怪强援：“以我们如今这些人手，若是联手，可有把握将它收服？”
黄仙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难，难啊闵爷！富贵、龙龟、老黑、金吼几位，实力自然是极强的，但论起道行底蕴，比起那山君，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恐怕……恐怕我们连近它的身都难。我的那些幻术、迷障，对那山君几乎不起作用，它那双眼睛，似乎能看破虚妄。”
闵政南点了点头，并未强求：“既然如此，那便再从长计议吧。总有水到渠成的一天。除了这山君，熊家、狼家那边，可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硬茬子？”
黄仙祖闻言，神色轻松了不少：“熊家和狼家目前倒是没什么特别出挑的，以我现在的能耐，足以应付。狼家那边，倒是有个‘红眼青皮狼王’，算是有点名头。听说上千年前，那孽障为祸一方，吞吃过不少生人，一双狼眼都被血煞之气浸红了，杀气极重。不过嘛……在咱们现在这阵仗面前，它的实力也就一般般，上不得大台面。”
闵政南微微颔首，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他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与无垠的山峦，一种探索未知的欲望在心头涌动。“看来，值得费心思的目标，目前也就那只山君了。黄仙祖，这长白山，可还有哪些你知晓，却一直未曾敢深入探查的古怪地界？带我去看看。”
黄仙祖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下：“闵爷请随我来，确实有这么一处地方，我心里惦记许久，但一直没敢贸然进去。”
一行人皆是修为高深之辈，离了黄仙城，身形在林间山巅几个闪烁，便已到了数十里外。黄仙祖在一座看似寻常的山峰前停下脚步。这山峰并不算特别高峻，但山体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令人不适的灰霾。
“闵爷，就是这里了。”黄仙祖指着前方，“您看这山，从半山腰开始，那石头……就不是硬的了。”
闵政南凝目望去，果然，月光下，半山腰以上的山体岩石，色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黯淡，不似寻常岩石的坚硬质感，倒像是……某种凝固了的、厚重的油脂，或者浸透了水的软泥，表面甚至泛着一种滑腻的微光。
“哦？”闵政南走上前，伸手触摸。指尖传来的触感极其怪异，冰冷、粘稠，带着一种令人皮肤发麻的弹性，仿佛按在了某种巨大生物的腐肉之上，却又坚韧异常，无法轻易破坏。“果然……这石头为何会是软的？”
黄仙祖摇头：“小的也不清楚其中缘由，这地方邪性得很。我猜测，或许……直接就能穿过去？”他自己也带着不确定，毕竟以往只是远观，从未真正尝试。“以前我身后有一大帮子子孙孙要顾念，不敢轻易涉险。如今跟了闵爷，也算是……嗯，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善于推演卜算的老灰上前一步，他双目微闭，手指快速掐动，周身有微弱的气流盘旋。片刻后，他睁开眼，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凝重，对闵政南道：“闵爷，此地凶险，卦象大凶，轻易不要进去。里面……有东西，很不对劲。我们可能……护不住您周全。”他仔细盯着闵政南的面门，“而且，自从您刚才碰了那软石之后，我观您印堂已隐隐发黑，若是强行闯入，只怕会有血光之灾，祸福难料啊！”
老灰的警告让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金吼、龙龟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半步，隐隐将闵政南护在中心。
然而，闵政南闻言，非但没有退缩，眼中反而燃起更浓的探究之意，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偏执的兴奋。“有危险？”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那就更应该进去看个究竟了。我走到今天，哪一步不是从危险里趟出来的？”
说罢，他不顾众人劝阻，将手掌再次按在那柔软诡异的山壁之上，这一次，他运足了炁力，猛地向前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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