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天刚蒙蒙亮，小院里的槐树叶还沾着晨露。
镜流在朦胧中睁开眼，习惯性地往身侧摸去。
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被褥，没有熟悉的温度，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清醒过来，坐起身环顾四周。
屋里空荡荡的，书桌上的草图还摆在原位，窗台上的盆栽依旧安静，可本该躺在身边的方源，却不见了。
“哥？”
镜流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就往屋外跑，连鞋都忘了穿。
院中的石桌石凳空无一人，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也没有动静。
“哥！你在哪？”
镜流的声音开始发颤，她沿着小院的围墙跑了一圈。
又冲进屋里翻找，衣柜、书桌下、甚至连当年两人藏玩具的木箱都打开了。
什么都没有。
九百年前的画面突然涌上心头：
方源在虚无之海中众令使围攻时消失的背影。
还有这九百年里无数个从梦中惊醒、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的清晨。
那些恐惧与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你是不是又走了？”
镜流靠在门框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明明昨天还抱着他，明明他说过不走了，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哭得浑身发抖。
指尖还残留着昨天拉着他时的温度，鼻尖似乎还能闻到他衣袍上淡淡的墨香。
可这些都像抓不住的烟，转眼间就没了踪迹。
“哥，你回来好不好……我不黏着你了，我不跟你一起睡了，你别再走了……”
镜流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卑微的祈求。
九百年的等待太漫长，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来，她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一次失去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墨香，还有淡淡的甜意。
镜流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门口。
玄色衣袍的身影出现在晨光里，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正是她找了半天的方源。
方源刚走进院门。
就看到蹲在地上、满脸泪痕的镜流，赤着脚，头发凌乱，眼神里满是恐惧与绝望。
他的心猛地一紧，快步走过去，蹲下身轻轻唤她：
“镜流？怎么了？”
镜流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猛地扑进方源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像是要把他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哥！你去哪了？我以为你又走了！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方源被她抱得很紧，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还有眼泪打湿他衣袍的温度。
他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我没走，我只是去给你买糕点了。”
他说着，把手里的油纸包递到镜流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几块精致的青樱糕，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是镜流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味道。
“我记得你以前总爱吃街角张记的青樱糕。
”方源的声音带着生涩的解释：
“早上见你还没醒，就想着去买几块，让你醒来就能吃到。”
镜流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油纸包里的青樱糕，又看了看方源。
他的发丝上还沾着晨露，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凉，手里的油纸包还带着温度，显然是刚买回来的。
“你……你真的只是去买糕点了？”
镜流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指尖轻轻碰了碰青樱糕，还是热的。
“嗯。”
方源点头，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不穿鞋？地上凉，会着凉的。”
他说着，起身把镜流抱起来，往屋里走。
镜流靠在他怀里，手臂依旧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听到他平稳的心跳。
那熟悉的温度与心跳，让她慌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方源把镜流放在床上，转身去给她拿鞋，又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喝点水，缓缓。”
镜流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目光却一直落在方源身上，生怕他又突然消失。
方源坐在她身边，把青樱糕递到她嘴边：
“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镜流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这次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安心与后怕。
“哥，以后你去哪，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镜流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真的很怕……很怕你又突然不见了。”
方源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心里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酸涩。
他从未想过，自己只是出去买个糕点，会让她这么害怕。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坚定：
“好，以后我去哪都告诉你，再也不让你找不到我。”
镜流听到他的承诺，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她靠在方源的肩膀上，小口吃着青樱糕，声音轻轻的：
“哥，这个青樱糕真好吃，比以前的还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
方源把油纸包往她面前推了推：
“我买了很多，够你吃一会儿了。”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镜流靠在方源的肩膀上，手里拿着青樱糕，心里的慌乱渐渐消散，只剩下满满的安心。
她知道，方源不会再走了，他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日子，一起吃青樱糕，一起看星星，一起去逛街。
过了一会儿，镜流想起自己早上赤着脚跑出去的样子，脸颊微微发烫，她拉了拉方源的衣袖：
“哥，你不许笑我，我只是……只是太担心你了。”
方源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虽然依旧没什么强烈的情绪，却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笑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以后我会更小心，不让你担心。”
（确实小心了，这一世的镜流比前两世镜流过的好，哪怕方源自己死了，也会留一个分身给她。）
镜流笑着点头，拿起一块青樱糕递到方源嘴边：
“哥，你也吃一块，很好吃的。”
方源张嘴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他看着身边笑得眉眼弯弯的镜流，忽然觉得，这九百年的漂泊与等待，都值得了。
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只要能让她安心，就算失去情绪感知，就算以后的日子平淡无波，也没关系。
晨光渐渐爬上窗台，小院里的槐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晃，传来沙沙的声响。
屋里的两人靠在一起，分享着一块小小的青樱糕，时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温柔。
镜流知道，她再也不用在清晨惊醒时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
再也不用对着星空默默祈求，因为她的哥哥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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