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浣熊抬头看向前方，在视野的前方和左右两侧都有颤抖的字体浮现。
【要被瞩目】【要他们为我而喝彩】【欢笑吧】……
“感觉有点沉重呢。”
小浣熊吐槽一句，已经对【记忆】造成的精神体在别人记忆里乱窜的事故非常熟练了——于是它抬脚向前走去。
精神体穿过那些浮动的字体，一点阻碍也没有。
在视线的前方只有一条路，周遭场景的模样就如同做梦一般的……无序而混乱。
乱飘的的几何物体，嵌在悬空的墙壁上的表演着杂技的人影，时不时还能听到些若有似无的呐喊声，似乎是在欢呼。
脚下的道路也是一块无限向前衍生的灰扑扑的石板铺成的路，悬空在半空中，和走独木桥一样。
“看来是只需要走到终点就可以清醒过来了。”
对此虽然没有丰富的经验，但是也是经历过几回的小浣熊一点也不慌，它脚步从容而坚定……但走多了会有点忍不住附身下去四肢着地跑跳两下。
它是一只小浣熊嘛，又不是真的人类。
【我的表演是最精彩的】【看啊，大家都在因为我而开怀大笑】……
再一次穿过那些蕴含着众多期待描述着理想的浮动字体后，小浣熊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场景——
一道透明的小小的人形虚影在对着虚空用开心的语气说着，“今天大家都因为我的表现很高兴，以后我一定会更厉害，让所有人都开心!”
而后虚影变成了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模样，小浣熊猜，或许这不算高大的透明虚影也许就是现实世界里那个一脸失意绝望的人之前的模样。
虚影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似乎是站在一个舞台上，他张开双臂，脸上满是对美好的畅想
“让世界为我喝彩！”
声音清亮而青涩，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豪情与意气风发。
“哦，接下来就是要看是怎么变成后来那样的了吗？”
小浣熊对此没什么情绪波动，它已经是一只身经百战的浣熊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然，令使大战肯定没见过。
总而言之，它已经不是一开始的那只会因为他人的过往而感同身受、深有所感的共情他人的小浣熊了。
在格拉默的忆泡锻炼下，它的心已经和杀了三十年鱼的刀一样冰冷。
……或者也可以说是，它被虚无侵蚀掉了原本属于它的部分共情能力。但现在的小浣熊认为现在的状况也许也不错。
这样的话，它就不会太容易被他人的负面情绪给影响到，不停的陷入一次又一次地心理风暴之中。
那些对自己的攻击和认为宇宙的空虚的思想不会轻易再度浮上水面，只需要自己及时压下去，就不会有事。
“哎，继续看吧。”
它吐出一口气，将差点就要再度出现的那些根本不需要去思考的问题甩掉，停下的脚步再度抬起。
【这样做是对的吗？】【……不想被忘记】【我在做什么？】【不不不，我是正确的。】……
新的虚影浮现在眼前，是一道熟悉的与几道没有容貌的虚影。
他穿着滑稽，站在舞台之上。舞台下是他的观众——虽然虚影只有寥寥几人，但从嘈杂的交谈声中可以得知当时的台下人数并不少。
这是在减少建模好省内存吗。小浣熊默默吐槽，但眼睛并没有从那些虚影上离开。
“诸位观众！今日由我来献上一出暖场表演！”
过分激昂的声音高喊着几乎破音，然后小浣熊就只见他从怀里摸出来了一枚椭圆形的东西，随即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那东西在进入他口腔的一瞬间就有巨大的声音响起，随后是虚影轰然倒地的模——是爆炸。
他浑身狼狈，嘴巴被炸歪脱臼，其中冒出烟雾，脸也完全是一副好像被殴打了的似的，但那其实是硬扛了爆炸的结果。
其他的看不出来，或许是因为是复现出的整体是透明的缘故。小浣熊猜，当时他的身上一定还有许多的伤口和血迹。
毕竟光从声音上来听，那可是相当于炮弹爆炸的声响啊。
小浣熊不得不再一次感慨起来，这地方的人类未免有点太抗揍了，这样都不会死。莫非这人也是一位命途行者吗？
台下涌出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声和鼓掌声，但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这些人就都忘记了自虐式表演的他，将视线与掌声都让给了其他人。
【为什么都不再看着我？】【是不够刺激吗？】【我明白了…】
这一次浮现而出的字体更加抖动，简直就像是在反馈那位失意之人的内心。字体每一处笔画都出现了细碎的裂纹，下一秒就要如同摔碎的玻璃那般碎裂掉。
小浣熊没有什么波澜地再度穿过这行字，它有点赶着回去。
虚影再一次在身前生成，这一次只有那位‘熟人’。
他高高举起双手，脸上神情是激动的，眼底充斥着不计后果的疯狂。
“来吧，各位观众！让我们欣赏——哈衣艾怡联邦最大的养殖场炸掉后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不要忘记我】…【我到底在做什么？】
“看啊，朋友们！这是我献上的全宇宙最为滑稽的表演！”
【不想被忘记…】【有意义吗？】
“这一次，我抢走了热夜之都大财阀的怀表，看看大财阀的私警会怎样追杀我！”
【不能被忘记】
【记得我】
【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吧】
【不要忘记我】
【不想被忘记】
“彻底扭曲了吗？”
小浣熊径直穿过遮蔽了全部视野的字。或许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果然，很快小浣熊就看到了一个落魄的虚影。
他孤身一人站在没有观众的舞台上，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只有麻木的空洞。像是人偶。
【这些都是些无意义的】【全宇宙最滑稽的小丑】【没有任何用】
【没有意义】
【没有未来】
【没有自我】
……
【可悲】
在一串的否定中，最后为这场心中的暴风画上休止符的是碎裂在地上的“可悲”二字。
每一处笔画都遍布裂纹，它摔落在地上，是不可也不必复原的玻璃碎片。
“结束了。”
小浣熊轻声道，然后看到昭示自己回到现实的光。
脑子传来轻微的眩晕感，小浣熊定了定眼，看清楚了周遭的环境——与它陷入他人记忆开始时没什么变化。
依旧是那个失意绝望的人，他依旧躺在阴暗角落里，倒在破布与碎屑中。
“你去过热夜之都？”
神情空洞的小丑呆滞了一瞬，而后木然答道：“是。你也看过那场表演了吗?”
小浣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询问起来，因为它想起来一件事来。在热夜之都的时候，有人托它和黄泉送信。
如果不是送信的话，也不会与那赏金猎人少女再度相遇，到后来……
“我只是想问你，那里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有人掀起了叛乱与革命，然后失败了，但是也成功了。”
“？”小浣熊打出问号，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但他没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盯着它笑了起来。
“可悲，可悲啊。你也和我拥有同样的悲哀吗？”
“你在说什么？”
“不想忘记，也不想被忘记。我不想被忘记，但我无法阻止，可悲可怜。因为在行向祂（虚无）的路上，无论做出什么都毫无意义。”
他轻摇晃着脑袋，“到底是先不想被忘记还是后来有的这样的想法呢？”
“笑啊笑啊…毫无意义。笑声背后也只是最终无人的……”
“空虚。”
最后的音节落下，小浣熊就那样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在顷刻间化作了灰烬，落在地上，融入了漆黑之中。
它连一声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只能怔愣地看着身下的破布与碎屑，透过它们好像看到了漆黑的地面。
——如同在注视沉默的黑色太阳。
“看来…欢愉也不太行得通啊。”
小浣熊的声音有些恍惚，又像是在茫然。
它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找到呢？
就像黄泉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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