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月白没有再去找林墨。她将自己埋在更多的文献和数据里，试图找到能够解释林墨那种“直觉”与“感知”的理论基础，但收获甚微。那种感觉，就像试图用尺子去丈量风的形状，徒劳无功。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想给她太多纠结的时间。
这天傍晚，她接到家族里一位关系不错的堂叔的电话。堂叔语气焦急，说他一个生意上的重要伙伴，钱总，最近家里怪事频发，先是宠物猫莫名暴毙，接着三岁的孩子夜夜啼哭不止，说房间里有“黑影子”，钱总自己也感觉精神不济，公司项目接连出问题。去医院检查全家都无大碍，有人暗示可能是住宅风水出了问题。
堂叔知道苏月白研究这个，便想请她去看看。若是平时，苏月白会带着她的仪器和模型，做一份详尽的环境评估报告。但这一次，鬼使神差地，她想到了林墨。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苏月白看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心中做出了决定，“一个亲眼验证他那些‘虚无缥缈’理论的机会。”
她拨通了林墨的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并直接提出邀请，报酬丰厚。
电话那头，林墨沉默了几秒，就在苏月白以为他会以“麻烦”为借口拒绝时，他却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地址。”
一小时后，苏月白开车载着林墨来到了城西的一处高档别墅区。钱总的别墅是栋现代风格的三层小楼，外观时尚，庭院打理得也很精致。但林墨刚下车，脚步就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别墅的整体格局，最后落在了庭院中央那个造型夸张的金属雕塑喷泉上。
“怎么了？”苏月白注意到他的异样，立刻问道。她自己也感觉这里的气场似乎有些……滞涩，但说不清具体哪里不对。
“没什么，”林墨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先看看。”
钱总亲自出来迎接，是个四十多岁、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他见到苏月白带来的林墨如此年轻，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碍于苏月白的面子，没有多说什么。
进入别墅内部，装修奢华，但莫名给人一种压抑感。苏月白拿出便携式环境检测仪，开始测量各个房间的温度、湿度、电磁辐射、甲醛含量等数据。数据显示一切正常，甚至优于标准。
她看向林墨，只见他既没罗盘，也没任何仪器，只是慢悠悠地在房子里踱步，目光时而扫过墙角，时而停留在某件装饰品上，手指偶尔无意识地轻轻弹动。
在二楼儿童房门口，林墨停住了脚步。房间里，钱总的妻子正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轻声哄着。
“这间房，最近动过？”林墨问。
钱总一愣，连忙点头：“是是是，大概一个月前，觉得孩子房间光线有点暗，就在这面墙上开了个更大的窗户。”他指着房间西侧一面新改造的落地窗。
苏月白看向检测仪，这间房的采光和通风数据反而是最好的。
林墨却摇了摇头：“西方属金，主肃杀、收敛。儿童生机属木，主生长、勃发。你在这面墙上开大窗，引入过盛的金气，形成‘金克木’的格局，直接冲击孩子的生机场。孩子神魂未稳，最易受冲，夜啼、见黑影都是轻的。”
他又指向客厅那面正对大门、摆放着各种凶猛野兽标本的装饰墙：“开门见煞，锐气直冲室内，扰乱了整个住宅的气流循环。再加上庭院里那个金属喷泉，位置正在八卦的‘坎’位，坎为水，主肾、主惊惧。金属性雕塑置于水位，金生水，反而助长了阴寒惊惧之气的滋生。”
他每说一处，就点出其风水原理以及对居住者的具体影响，逻辑清晰，直指要害，听得钱总脸色发白，连连称是。
苏月白则是一边记录，一边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林墨指出的这些问题，在她的数据模型里完全没有体现！采光好、通风佳、材料环保，这应该是理想的居住环境才对！可偏偏，林墨的解释，结合钱总家发生的怪事，却又如此严丝合缝，仿佛真相本就如此！
“那……林大师，这该怎么办？”钱总此刻已经对林墨信服得五体投地，连称呼都变了。
“简单。”林墨走到儿童房的新窗户前，“换上百叶窗或厚窗帘，非必要时拉上，阻隔过盛金气。客厅的标本墙拆掉，换成山水画或柔和的织物。庭院那个喷泉，要么移走，要么在周围种上阔叶植物，以木气化解金锐，平衡水气。”
他的解决方案简单、直接、成本低，却直指核心。这远比苏月白想象中任何复杂的“法术”或“阵法”都要来得……科学？不，或许应该称之为“精准”。
就在钱总千恩万谢，准备立刻安排人动手整改之时，林墨的目光忽然投向别墅二楼的露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怎么了？”苏月白和钱总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露台上空无一人。
“没什么，可能看错了。”林墨收回目光，但苏月白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凝重。
离开钱总家，坐回车上，苏月白久久没有发动引擎。她看着副驾驶上又开始闭目养神的林墨，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请教意味：“你……到底是怎么‘看’到那些问题的？我的仪器什么都测不出来。”
林墨睁开眼，瞥了她一眼：“仪器测的是物质的、静态的指标。而‘气’是能量的、流动的。就像你无法用温度计测出一个人内心的喜怒哀乐一样。”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飞逝的夜景，声音低沉了些许：“而且，刚才在露台上，并非空无一人。”
苏月白心中一紧：“你看到什么了？”
“一个影子，很快消失了。”林墨揉了揉眉心，“但那种感觉……和前几天在图书馆感觉到的那道视线很像。冰冷，带着审视和……恶意。”
苏月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图书馆的黑衣人，钱总家露台上的影子……这不再是巧合，也不是她的错觉。真的有看不见的势力，在暗中活动，而且似乎……已经盯上了林墨，或者说，盯上了他们正在处理的事情。
“看来，你的‘科学风水’研究，可能要加上一个新的变量了。”林墨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一些……不那么科学，但真实存在的‘阴影’。”
苏月白没有反驳。今晚的亲眼所见，以及林墨的警告，让她彻底明白，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她引以为傲的数据和模型，在真正诡异的事件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面前，显得如此单薄。
她深吸一口气，发动了汽车。
“我明白了。”她看着前方的道路，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只是这份坚定里，融入了新的东西，“我会更新我的模型。”
这一次，她要将林墨所说的“气”，以及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恶意”，也纳入她的考量范围。即使，她暂时还无法用数据去量化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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