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尘息之邸宽敞明亮的客厅。
俞昊岩像头焦躁的熊,在光洁的地板上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望向玄关处的全息门禁投影,巨大的身躯把旁边端木鎏煌精心擦拭过的古董花瓶映衬得格外渺小。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浆洗得有些发硬的深棕色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牛眼里全是紧张和期待。
“岩哥…你别转了…眼晕…”木青岚抱着他的萤火藤窝在沙发里,翠绿的眼眸带着笑意。 “就是!大块头,地板快让你磨穿了!”燃焰大大咧咧地瘫在另一张沙发上,手里抛接着一个泡芙,眼睛却也不时瞟向门口。 叶沧溟安静地坐在窗边,擦拭着他的「渊潮双月」,深蓝眼眸沉静。默凛如同冰雕,站在远离人群的阴影角落。冥震和天翎在低声讨论着什么战术模型。夜刹依旧在白灵侧后方,如同沉默的剪影。白灵坐在单人沙发上,小口喝着热牛奶,粉眸也望向门口,带着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羡慕。
嘀—— 清脆的门禁提示音响起! 俞昊岩一个箭步冲过去,巨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猛地拉开了门!
“哥哥——!”
一个清脆如黄鹂鸟般的声音瞬间充满了玄关!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般冲了进来,一头撞进俞昊岩结实的怀抱里!
那是个约莫十一岁的女孩,扎着两个活泼的羊角辫,发色是比俞昊岩浅一些的栗棕色,脸蛋红扑扑的,圆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黑葡萄,闪烁着兴奋和依恋的光芒。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很干净的碎花小裙子,背着个鼓鼓囊囊的旧书包。正是俞昊岩的妹妹,俞小岩。
“小岩!长高了!”俞昊岩一把将妹妹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笑得见牙不见眼,憨厚的脸上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和宠溺。之前的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磐石般的温暖。
“昊岩…”一个温和中带着虚弱的女声响起。
门口站着一位妇人。她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秀,但眉眼间刻着深深的疲惫和岁月的风霜,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穿着一身同样洗得发白的素色棉布衣裙。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看向俞昊岩和小岩时,那双温和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慈爱和欣慰。正是俞昊岩的母亲,俞秀芝。
“妈!”俞昊岩连忙放下妹妹,小心翼翼地搀扶住母亲的手臂,眼里满是担忧,“路上累不累?快进来坐!” 他的动作笨拙又轻柔,与他平时扛着巨盾冲锋的姿态判若两人。
客厅里的少年们都站了起来。端木鎏煌的金眸扫过俞母洗得发白的衣角和俞小岩旧书包的磨损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指尖金光流转,但最终没有动作,只是微微颔首致意。木青岚放下盆栽,笑容灿烂地迎上去:“阿姨好!小岩妹妹好!我是木青岚!” “阿姨好!”燃焰难得地站直了身体,把泡芙藏到身后,声音也放轻了些。 叶沧溟收起双刃,沉稳地点点头:“伯母,您好。” 冥震和天翎也停止了讨论,微微颔首。默凛在阴影中,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俞秀芝被俞昊岩扶着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温和地笑着,目光一一扫过眼前这些气质不凡的少年:“好,好…都是昊岩的同学吧?真精神…谢谢你们平时照顾昊岩,这孩子…从小脾气倔,一根筋,给你们添麻烦了…” “妈!我哪有!”俞昊岩蹲在母亲身边,像只温顺的大狗,小声反驳,脸上却带着傻笑。
俞小岩则好奇地睁着大眼睛,挨个打量着客厅里的人。她的目光扫过端木鎏煌的金发金眸,发出小声的惊叹;看到燃焰赤红的头发,好奇地歪了歪头;掠过叶沧溟深蓝的发丝和武器,带着一丝敬畏;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安静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白灵身上。
白灵正捧着牛奶杯,粉眸清澈,白发柔软地垂落,精致得如同瓷娃娃。俞小岩眼睛一亮,挣脱哥哥的手,哒哒哒跑到白灵面前,仰着小脸,脆生生地开口,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和肯定:
“姐姐!你好漂亮啊!像故事书里的仙女!”
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噗——! 燃焰第一个没绷住,刚塞进嘴里的泡芙差点喷出来,呛得他直咳嗽。 叶沧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端木鎏煌的金眸中闪过一丝荒谬。 木青岚捂住了嘴,肩膀可疑地抖动。 天翎抛接齿轮的动作顿住,青眸满是戏谑。 冥震紫眸微眯,落在白灵瞬间涨红的脸上。 默凛冰雕般的脸上似乎裂开一丝缝隙。 夜刹站在阴影里,血色眼眸猛地抬起,锐利地刺向俞小岩,周身气息骤然一冷。
白灵整个人僵住了。粉眸瞬间睁大,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粉红变成了熟透的虾子色,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他捧着牛奶杯的手指收紧,指节发白,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剩下无措的羞窘。
“小岩!不许胡说!”俞昊岩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一把抱起妹妹,尴尬得脸都红了,笨拙地解释,“小白…呃…白灵是哥哥!男孩子!不是姐姐!” 俞小岩被哥哥抱起来,小嘴惊讶地张成o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困惑地看看哥哥,又看看羞得快冒烟的白灵,小脸也慢慢红了,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俞昊岩肩膀,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对…对不起…哥哥…你好漂亮…”
“噗…哈哈哈!”木青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随即觉得不妥,赶紧捂住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燃焰一边咳嗽一边捶着沙发狂笑。连叶沧溟都别过脸,肩膀微微耸动。客厅里紧绷的气氛瞬间被这小小的乌龙打破,充满了善意的哄笑和暖意。
白灵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粉眸里水汽氤氲。就在这时,一杯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清雅花香的茶,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无声地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白灵下意识地抬头,撞进一双沉静的紫罗兰色眼眸里。冥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部分投向白灵的视线。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茶杯又往前推了推,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那眼神里没有笑意,只有沉静的守护。
而白灵身后阴影里的夜刹,在冥震动作的同时,那冰冷的视线已从俞小岩身上移开,重新落回白灵泛红的耳根上。血眸深处翻涌的戾气悄然平息,只余下一种沉默的、近乎专注的凝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那片阴影似乎更浓了些,将白灵周围那些善意的、却让他窘迫的笑声,隔开了一点点。
俞小岩从哥哥肩膀抬起头,看到白灵窘迫的样子,又看看冥震和夜刹,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唉,漂亮的哥哥也有烦恼啊…” 她的话再次引起一片忍俊不禁的低笑。
俞秀芝看着这闹哄哄又无比温暖的一幕,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她轻轻拉了拉儿子的衣角。
俞昊岩会意,抱着妹妹,带着母亲在别墅里参观。俞秀芝看着窗外壮丽的山景,摸着光洁的墙壁,看着训练场里那些从未见过的设备,眼中充满了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好…真好…昊岩出息了…住这么好…妈就放心了…”
晚餐是俞秀芝带来的家乡风味。朴实的粗粮饼,自家腌的脆爽咸菜,还有一小罐熬得浓稠喷香的野菜粥。虽然简单,却带着尘世间最踏实的烟火气。
“妈,你多吃点!”俞昊岩笨拙地给母亲夹菜,又忙着给妹妹盛粥。 “哥哥吃!这个咸菜可好吃了!”俞小岩把自己碗里的泡菜夹给俞昊岩,又好奇地尝了一口燃焰递过来的熔岩泡芙,被烫得直吐舌头,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俞秀芝小口喝着粥,温和的目光看着儿子和他的朋友们。她的目光掠过安静吃饭的白灵,在那头白发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最终,她看向俞昊岩,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昊岩啊…在外面好好的,跟着老师和同学们好好学本事。不用总惦记家里,妈身体没事,小岩也乖。” 她顿了顿,伸出手,有些粗糙但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俞昊岩放在桌上的、布满训练痕迹的大手上,声音更轻了些,带着无限温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记得…多回家看看。”
俞昊岩用力点头,牛眼里泛着水光,声音瓮瓮的:“嗯!妈!放心,等我没任务就回去!带小岩去集上买新裙子!”
白灵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紧。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那句“多回家看看”,像一根温柔的刺,精准地扎进他心底那片冰冷的荒芜之地。他低下头,看着碗里清澈的粥水,倒映着自己模糊而苍白的脸。家…回哪里去?那个曾经飘着母亲饭菜香、父亲爽朗笑声的小屋,早已被血傀儡师的丝线绞碎,只剩下议会冰冷的档案室和训练场空旷的回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发热。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脆弱的水汽凝结成珠滚落。
就在视线即将模糊的刹那,一只盛着温水的玻璃杯,被轻轻放在了他手边。杯壁上残留着微弱的电流麻痹感,强行驱散了那阵汹涌的酸涩。
白灵没有抬头,但眼角余光瞥见了那抹熟悉的深蓝色风衣衣角——是冥震。他正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紫罗兰色的眼眸看着俞昊岩一家,仿佛只是随意地调整了下坐姿。他高大的身形,恰好挡住了窗外斜射进来的、有些刺眼的夕阳余晖,在白灵身上投下一片沉稳的阴影。
而白灵另一侧身后,那片属于夜刹的、更深的阴影里,一只苍白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那只手只是无声地垂落,紧紧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血眸低垂,浓密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翻涌的情绪,只有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泄露了一丝压抑的暴戾和更深沉的无措。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那片阴影,似乎更加沉重地、沉默地,包裹住了白灵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背。
晚餐在俞小岩叽叽喳喳的童言童语和俞昊岩憨厚的回应中结束。夜色渐深,俞秀芝带着一丝倦意,被俞昊岩小心地送回客房休息。俞小岩则兴奋地拉着木青岚,要他变“会发光的花”看。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如星海,更远处,光棱塔那粉白色的塔尖在夜色中静静矗立,散发着永恒而孤高的光晕。尘息之邸巨大的落地窗倒映着室内的暖光,也倒映着少年们各自的身影。
俞昊岩在客厅的角落,借着柔和的灯光,用他蒲扇般的大手,极其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折叠着一张彩色的纸。他眉头紧锁,神情专注得如同面对最强大的渊兽,粗大的手指努力想折出精巧的棱角——那是一只歪歪扭扭的千纸鹤。那是他答应给妹妹的礼物。
温泉池水在夜色下泛着粼粼波光,水汽氤氲上升,模糊了窗外的塔影,也模糊了少年们心中那份被“回家”二字悄然勾起的、或温暖、或苦涩、或茫然无措的涟漪。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别墅,将这短暂的尘世温暖,牢牢地、笨拙地,折叠进这个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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